当代总部办公建筑的设计理念

波尔图沃达丰公司总部（图片来源：互联网）

自工业社会以来，随着现代化进程的推进，办公建筑早已成为城市中最重要的建筑类型之一，是现代化城市天际线的主要构成元素。可以说，在城市发展进程的宏大叙事中，办公建筑始终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丹尼尔 · 贝尔（Daniel Bell）在著作中指出：1960年以后的工业社会进入一个变化期，同100多年前欧洲社会由农业社会转变成工业社会一样巨大，并称其为“后工业社会”。

随着经济全球一体化的发展，企业的经营和生产早已超越了狭隘的地域局限，形成网状的发展结构。总部办公犹如这张网的节点，控制和引导着企业在周边区域的经营。由此，总部办公建筑作为一个独立的类型，在这个时期逐渐发展成熟起来。本文所讲的总部办公建筑，是指企业或联合体作为业主兼使用者，在某一地域范围内最高级别的办公基地，通常体现为独栋或一组建筑，有其相对独立的办公环境。由于身兼“为企业代言”的作用，总部办公建筑总是如八仙过海般极尽其能地展现企业自身的实力和个性。由于其叙事主体单一，建筑设计过程中能够与最终使用者直接沟通，因此，总部办公建筑与企业文化、核心价值观乃至整个社会价值观的紧密联系，也是本文关注的焦点。

后工业社会以知识为中心，技术改变了生产关系，劳动力逐渐分化为不同阶层，生产工具也从传统走向现代化、精密化。随着社会产业结构的变化，白领阶层不断壮大，蓝领阶层相对缩小，相应地带来了办公建筑的一系列变化，诸如需求的增长、类型的细分、功能的扩展以及个性化诉求的增加等。

一、城市制高点的松动

令世界扼腕的9·11危机之后，世人开始对摩天大厦的建筑模式产生疑虑。而日益严峻的能源危机和环境危机，更让人们开始从根本上反思工业时代的科学理性精神和现代社会的发展模式。由此而来的是，以往在城市建设的鸿篇巨著中占领至高地位的摩天大楼，作为价值观的制高点开始松动。一味地追求“谁与争锋”的制高点，不再具有办公建筑设计中唯一强势的话语权，城市办公建筑的视角开始由天际线转而向低密度、注重人性化和生态环保的办公空间模式转变。

二、对科技理性的抗击

随着19世纪工业革命的迅猛发展，人文思想中的自由与人权渐渐地被科技理性主导的标准化、统一性和整体性所侵蚀，人的思想行为与文化生活反而被其自身创造出的科学技术控制了，人们以内在的精神沉沦去换取外在的丰厚物质利益。针对这种状况，西方思想界产生了诸多思潮进行了反击。Lyotard指出自然科学在排斥了人文叙事之后，其单一的逻辑话语仅具有指涉性与实证性，难以完成对文化意识的替代，更不具备人文科学的多种价值关怀。因此，那种以科技理性为基础、以单一标准去裁定所有差异进而统一话语的“元叙事”在后现代语境下势必被瓦解。而在办公建筑设计领域，这种瓦解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建筑外部造型摆脱了现代主义单纯为内部功能外化的制约，驳斥了“完美的比例”、“逻辑缜密的构图”和“封闭的结构”，呈现出开放性、矛盾性和不稳定性的特征，展现出丰富的面貌；其次，建筑内部空间亦从单纯的功能结构中解脱出来，空间组织作为一种情感式表达的语汇，创造出了流动的、超越均质的多维空间；最后，建筑内部设计和细节追求人性化，打造愉悦的办公环境。

三、企业文化与价值观的空间表述当社会的经济重心由产品制造业转向服务行业，“后福特”生产模式（post-fordist）取代了传统经济模式下的大规模生产。为满足灵活而富有个性的消费需求，卖方不再单纯地追求产量而是倾力打造品牌效应，并提升产品的品位。产品生产转变为服务生产，大众的关注点由产品数量转向品牌和时尚。总部办公建筑有时会作为企业最大的“实体广告”呈现在世人面前—建筑不仅承载着传统意义上的办公功能，而且兼具了某些文化建筑的特性。从建筑设计的角度，当摆脱了单一的个性化的一面。建筑设计理念和出发点与企业文化、产品理念以及核心价值观直接而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这种联系体现在建筑外形、材质、色彩、空间功能组织和室内设计等方面。

四、绿色建筑技术的兴起

科斯洛夫斯基在《后现代文化—技术发展的社会文化后果》中提到“不是艺术应适应技术，而是技术的发展应适应文化及人文情境，这是当今所要求的”。纵然与最初的“高技派”一脉相承，但与曾经具有展示欲望的技术符号有所区别，后工业时代的技术在建筑领域的应用是与人文需求紧密结合的，它并不过分强调这些技术在视觉层面的外露，而更多的是以对环境的保护和人的生理、心理的舒适度作为衡量标准。所谓 “绿色”的概念，是强调建筑全周期的可持续性。采用绿色设计理念的建筑，并不等同于包含了高精尖的物质技术产品，它亦有可能呈现出一种平和朴实的面貌，无论是精密的自动控制技术还是简单的种植屋面与立面，与环境最大限度协调的同时，满足内部功能和舒适度的需求是绿色办公建筑的最终目标。

五、参数化设计与智能技术

重塑人文情怀的另一个表现就是当下参数化设计的兴起。设计在科技与人文的立场上采取了一种折衷的态度，并力求在文化中寻求二者的平衡点，在这里就体现在技术为人文的目标所用，即“用规则系统（解决问题的规则）来代替直观判断”。参数化设计是一个矛盾统一的设计模式结合体，它是通过成熟的计算机参数化设计技术手段，如脚本语言（Maya和Rhino脚本语言）和参数化建模工具（GC和DP等），来实现“有组织的复杂性（类似于各种自然界的系统）”，“因为自然界的所有形态都是有规则的力互相作用的结果。就如同自然界的系统，参数化的组织形态高度整合在一起，以致不能轻易地把它化解为独立的子系统—这是与由若干清晰分开的功能性的子系统组成的现代主义建筑的主要不。当前参数化设计已经越来越成熟，且迅速同点”

风靡整个设计界并深深影响着城市和建筑的面貌。从形体、空间到总图形态和建筑表皮肌理，与其说参数化设计的本质是创造了富于变化的特异外在形式，不如说它提供了一种区别于以往任何时期的思维方式。参数化设计的成果很大程度上迎合了总部办公建筑“标新立异”的诉求，同时也在一定意义上昭示着企业理念中的时代性倾向。

六、从精英到大众

在后工业社会高端小众文化向大众文化转变的大背景下，新近的总部建筑设计比起从前更加舒适与开放，它们更具张力，但不排斥和拒绝。开敞的底层空间、宽敞的共享中庭、暴露在外的能够享受天光的竖向交通，使总部建筑卸下了居高临下的精英姿态，以平易近人的方式展示着自身的品质。此外，建筑中新媒体和交互设计的应用，体现了新诠释学的“参与性”审美观—即倾向于鼓励和启发接受者在理解活动中产生新的、个性的、现实的审美认识，重视人在其中的参与性，通过人的行为和心态实现与建筑的互动，并力图打破封闭的叙事系统，创造更广泛的审美参与空间。拼贴、借用和交互制造出多种变幻各异的建筑表皮设计效果。

七、总部“别墅”

后工业时代的思维方式是非二元对立的，超脱了非此即彼的逻辑关系。一方面总部建筑不再将自身局限于严格的办公功能和冷冰冰的面孔，另一方面后现代都市人强调灵活多变的身份认同和生活方式多元化，工作与生活不再有清晰的界限。相应的，办公空间的内涵和物化的界限都变得不再清晰。密不透风的空间分隔、一丝不苟的家具布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绿色的视野、灵活开放的空间划分以及丰富的休憩空间。家居式的家具摆设、越来越多的人性化设计，使这些办公空间增添了居住色彩。等级森严的公务逻辑被情感和交往的纽带所取代。办公空间的组织结构往往以公共交往空间为核心，以人的行为模式为线索，其树状展开的竖向交通从封闭的交通核里解放出来，沐浴着阳光和清新的空气，并与休憩空间融合成为建筑的心脏，办公空间更具开放性和个性化，允许员工进行空间再造，增加了归属感。总部建筑更像是企业的“别墅”，其蕴含的交往、舒适、包容和认同成为办公空间使用者、企业乃至整个社会价值观的契合点。

结语

正如后工业时代不仅生产产品也生产“需求”一样，总部办公建筑不仅仅是基于企业办公功能的建造产品，更以其变幻莫测的面貌以及丰富的内涵，昭示着一种对科技的尊重、对人文内涵的缅怀和对未来发展的渴望。

上述几点是基于对总部办公建筑实践和探索过程中的一些现象的浅析，其中一些特征并非总部办公建筑所特有，而是整个时代建筑实践的共性。这些分析未必全面和系统，然而我们相信能够给予建筑师们一些启示。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的，我们“不。相只在语言中思考，而且沿着语言的方向思考”信在理解和描述事物的过程中，我们将会渐渐看清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