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3年5月31日

地点：北京，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清雅茶事”茶馆

嘉宾：

王明贤，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艺术研究所副所长、著名建筑评论家

布正伟，中房集团建筑设计事务所资深总建筑师

周榕，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

曹晓昕，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副总建筑师

车飞，超城建筑设计事务所创始人、主持建筑师

王永刚，中国国家画院建筑设计公共艺术中心主任

马晓威，北京MASSA建筑设计事务所创始人

郑黎晨，九源国际建筑顾问有限公司总建筑师

现场实录内容：

王明贤：

王明贤，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艺术研究所副所长、著名建筑评论家

我们今天的丑陋建筑研讨会正式开始，首先请布正伟布总发言。

布正伟：

丑陋建筑评选已进行过三届了，有成绩，也有反响。丑陋建筑评选的难度是许多人体会不到的。首先，评丑不像评优，不仅许多建筑没有亲眼见过，而且也缺少上报的设计资料，这样，就只好多听大家的意见，多凭直观作出分析。另外，网络评选常常会涉及到国内外名家的作品，由于文化背景不同，设计理念不同，在建筑价值观上就必然出现分歧。还有一点，也该引起大家的注意：在已进入后现代文化发展时期的今天，对严格界定的“形式美概念”越来越淡漠，这同样也是“一个很大的变数”。举例来说，库哈斯设计的CCTV新总部大楼由主体和副体组成，他想突出表现的是，让主体下部腾空后，把空间留给“混凝土树林中的城市”，根本不在意主体和副体的整合，正如他在清华大学作报告后进行对话时跟我说的那样：没有时间去多考虑副体建筑了，这是在无意识中做出来的设计……再说说获得普利策奖的王澍建筑师吧，他有一种游离于潮流之外的“自在心态”，因而，他在建筑上的文人气质，便能充分地体现在环境氛围和空间意象的创造中，对材料的选择及其搭配的细节，也往往与众不同，这些都是他作品的特质所在，很值得我们琢磨和借鉴。不过，他在建筑形式美方面所过分展示的随意性或散漫性、不经意性，我却跟不上趟，甚至有不能舒心接受的地方。我说以上这些，是想让大家体会到，建筑审美或建筑审丑，常常都不是可以简单地去“打勾画圈”的选择题啊！

布正伟，中房集团建筑设计事务所资深总建筑师

然而，我们不能知难而退。这是因为，丑陋建筑网络评选，是全社会参与建筑评论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方面，可以说，这比只由建筑专家来作建筑评优，更要具有让建筑健康发展的根本意义。在现代化建设中，丑陋建筑正源源不断地传递着负能量，它们在大量地，并后续持久地浪费着各种资源的同时，还造成了对环境无法弥补的破坏。建筑界行家们心理都有一杆秤：长期以来，由于“评优”中的“水份”太大，“朦事儿”的不少，“走眼”的常有，所以，一些结果不仅让人啼笑皆非，更令人担忧的是，还往往助长了一些决策者和设计人“以资源拼形象” “以假大空抢占形象高地”的畸形心态。实践已经证明，而且还将继续证明，“评丑”的警示作用，绝不是“评优”可以替代的！

这么说，我们该如何迎难而上？如何把网络建筑评丑做得更好？我想了一段时间了，大体上可以归结为三条：

第一，要把“求实”放在首位。评委要放下身段，既不能自以为是，又要独立思考，

不随风倒。这样，我们才能真正挖掘出各种不同的想法，才能真正听到各种不同的声音。要敞开交流，充分沟通，对不同意见，甚至是反对意见，要格外关注，耐心分析，通过评委们的细致努力，去力求贴近被评作品的真实面貌和真实品质。此外，还应该归纳总结一下前三届的评丑准则，从中，我们可以找到几条讲“硬道理”的“红线”，凡是踩到了这些“红线”的对象，不论怎样，都在“犯规”之列。“红线面前，人人平等”——这种公正和透明，也是评丑中“求实”的一个重要举措。

第二，要鼓励“互动”，鼓励在台面上提出不同的看法，鼓励展开积极的批评与反批评。

在这方面，有些建筑前辈就是我们的榜样。比如，我的导师徐中先生，1950年代在东长安街上设计的外贸部办公楼，没有照搬传统的建筑式样，而是采取了借鉴的思路和提炼的手法，赋予这组建筑以质朴而亲民的风格。当时，梁思成先生认为这样设计不符合营造法式，不同意施工。徐中先生却坚持自己的意见：继承传统不能只盯着法式，不能离开创新。后来梁思成先生也认识到，既要继承传统，也要跟上时代。就这样，两人有过这么大的争论，但关系却没有因此受到影响。记得，我和师姐在研究生实习时，曾带着徐中先生特意写给梁思成先生的信，让我们去清华向梁老讨教。还有一个例子，彭一刚先生写的《空间组合论》出版之后，陈志华先生在发表的评论中，提出了很尖锐的批评意见。尽管彭先生不认同，并为此写了反批评的商榷文章，但对陈先生却一直很遵重，关系也很好。我把这两件事总是记在心上，希望对我们在“评丑”活动中的“互动”有所启发。

第三，要宣扬“共勉”，因为这是我们“评丑”的目的所在，也是我们要取得良好社会

效益的必要条件。“共勉”有两层意思：一方面是，专家评委要把自己摆进去，特别是当建筑师的评委，要意识到我们在设计中，与“丑”往往就是“一步之差”。我们做建筑很难十全十美，而“不美”——或我们常说的“遗憾”“失误”的地方，一不留神就会变成“丑”！当然，以“很难十全十美”为自己惹上了“丑”来作说词，打掩护，这就“掉底子”了，因为这毕竟是两回事儿嘛！“共勉”的另一层意思，则是希望建筑界的名家名师们，对全社会的网络建筑评丑，给予热情的支持和指导，多多理解出现在这个社会大平台上的声音虽不一定很专业，但却是来自他们亲身的真实情感和希求，而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捕风捉影”，再怎么着，我们从中总可以悟出一点“现丑”的硬道理。这个来之不易的社会大平台，如果离开了建筑界名家名师们的参与和互动，那就说明，我们的网络建筑评丑实践，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我期待，在上面讲的“求实、互动、共勉”的扎实努力下，《畅言网》担纲的建筑网络评丑活动，会一届比一届成熟，精进，出彩！

全社会都在看着，我们的建筑在出场亮相的时候，是什么姿态？是什么表情？它想表现什么？它又想赢得什么？全社会各阶层的热心观众，就是这个建筑表演大舞台前的评审员。全社会都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声音：“为美丽中国，大家都来共同阿护建筑美的创造吧！”

王明贤：

布总总结得很好，很多人对丑陋评选有不同的看法，我们这次评选有两个重要的方面，一个是本次评选是对中国民众建筑审美文化的测验，另一个是存在一个问题，某些建筑也许很优秀，但由于民众审美的差异，就被认为是丑陋建筑，所以下一步应该如何去评成为关键所在。

曹晓昕：

曹晓昕，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副总建筑师

评选丑陋建筑之前，我们一定要考虑好评选的目的，这样我们才能建立一套评选体系。我认为导致建筑丑陋的原因中，建筑师的能力仅仅是一小部分。“丑陋”这个词中“丑”是一种完全视觉化的形容词，“陋”还有另外一个含义，如做工不精、设计不精。而很多建筑的简陋，是在“装陋”，精心策划、故意为之，就像一句老话“非常小心地做了一些设计，又非常谨慎地花了很多力气把它们抹掉”。所以建立一套较完善的评选体系很重要，实际上是在告诉普通大众，什么才是真正的“陋”，而告知他们什么是丑则比较感性、困难。这样一套体系的建立隐约地就能跳出视觉的范围，在一个新的层面上讨论，这样才能深入地进行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