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军：建筑何须两张皮？

贺承军，博士、建筑评论家、潜龙地产副总经理

在深圳景田路和商报路交汇处，一座区级文化馆即将建成，室外环境正在铺装，这个几乎是正方形的地块上，建筑在紧临市政路的三面都退后10多米，形成了下沉广场、台阶、叠水、绿化矩阵和方形格网组合的室外地坪。室外广场地面铺装和花坛、叠瀑大多采用浅绿色页岩，建筑物挖空部分露出赭石色和暗红色的砖墙面，体现了一种避开“光鲜亮丽”而表现亲切质朴的设计意图。这座主体16层的公共建筑，东临鼎鼎大名的商报大厦，从城市设计层面，建筑的外观气质、尺度和与周边建筑的协调，堪称上乘之作。其内部空间亦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入口大堂位于南侧，其西侧下沉广场还设有一个进入音像图书阅览的专设入口，通透的大堂朝向在中央部分掏空的开敞庭院，在六层上还设有一个空中平台；内部空间的错落，暗合着室内地坪上有意错置的格网线的指引。建筑师们儿时解魔方时自我挑战的顽皮劲儿，在其职业生涯中对于方形体块和空间的处理手法中会时不时露出来。尤其在建筑大学生们的建筑竞赛方案图上，常常见到那些不知所自、亦不知所终的线条，几乎可当作是其儿时试解魔方时的想法指引。这座文化馆空间处理中多有似乎奥玄的错位格网线，亦可作如是观。设计，是缺不了潜意识的流露的。文化馆虽尚未完工，却已充分显露出设计者的匠心。

深圳福田图书大厦（一）

深圳福田图书大厦（二）

深圳福田图书大厦（三）

然而，早已拆除了脚手架的这座建筑，至今给人感觉那些架子还在——它们比脚手架更密集、更严谨、更高档昂贵——因为整座建筑除了入口处略为凸出黑色大理石门脸饰面、与入口相对的背部呼应以同样的处理之外，全部覆盖上一层“装饰性构架”，这些合金的、矩形的架子有如如波斯细密画或中国工笔画的效果。

 “装饰的构架”是美国建筑家罗伯特·文邱里为建筑的定义。他的意思是，对于那些赋予建筑以雕塑一般的意义而言，建筑的功能性、实用性要求和审美要求其实常常是可能分离的，在建筑设计的具体过程中，外观设计往往成为一个独立的程序，因而最后的结果是：建筑成了“装饰的构架”。某种意义上，文邱里向世人讲解了建筑设计的“分解动作”，而这是建筑师们一般来说并不认同的，建筑师们愿意把建筑设计看作一套连续动作，世人只须享受其“技术、艺术、功能”统一于一体的结果。

但是，即使同情地理解建筑是“装饰的构架”，仍不足以推衍出建筑要设两张皮。还是在早几年前，在深圳举行的一次青年建筑师论坛上，来自湖南的一位建筑师直言不讳他在湘境的一些大型公共建筑上运用“两张皮”的手法，获得了官员和专家的首肯，他能频频中标就是明证。老百姓可能也会看到“两张皮”建筑的手法运用之完整、视觉力量之强大，因为多加一层没有功能要求和技术难度的外皮，当然易于做到这一点。然而，老百姓还会追问一句：“那么造价呢？为什么在公共建筑上容易出现两张皮？”

答案是现成的。据报载，今年第四季度，中央政府各部门要突击花钱，总额约30000~4000亿，其实，省、地政府各职能部门大抵也是要突击花钱的。政府占有过多资金和资源支配份额，预算时吹大气球，各类项目、工程要无端做大，公共建筑和公共设施要豪华、要“五十年不落后”，到年底时想办法完成花钱预算就行了——公共建筑上两张皮算什么，恨不得再加几层皮才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