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永平:最美的建筑应该是蕴含人文关怀的建筑
来源:畅言网 2015-08-19
著名艺术家宋永平
一直活跃在艺术领域的艺术家宋永平,对于建筑设计也有着自己独特的偏爱。在2004年受邀参加的“艺术家的意志——贺兰山房”活动中,他凭借设计作品“撒福——山房”获得了中国建筑艺术公共建筑类优秀奖。这次跨界的经历也让宋永平对建筑的认识更加深刻。作为“丑陋建筑”评选活动第三届的评委,他一直关注着中国的建筑形态。宋永平认为,丑陋建筑丑得千奇百怪、各不雷同,但是美的建筑却有一个共性,蕴含人文关怀、有人的参与的建筑才是最美的建筑。
建筑畅言网:“丑陋建筑”的评选活动自举办以来受到了广泛关注,您认为“建筑审丑”在当今具有哪些意义?
宋永平:我认为这个活动非常有意义,通过评选指出了哪些类型的建筑是丑陋建筑,给大众提供了一个可以鉴别参考的意见,对从事建筑的人也起到了警示和鞭策的作用,让他们可以少犯错误。但是这个活动只是一个媒体行为,所以无法从根本上减少或杜绝丑陋建筑的产生。建筑的诞生是一个很复杂的决策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各种声音充斥其中。建筑完成之后的媒体发声能够起到的作用很小,人们不会听着评论去做一个建筑。
建筑畅言网:有人说对于美丑的评判很难,几乎可以上升到哲学层面。您作为艺术家如何看待建筑界中的美丑?何为美丑如何界定?
宋永平:对于美丑,网友的反应比较感性,看到一个建筑不好看就会马上发声,但是专家组织在一起去评论一个建筑的美丑时,视野会相对更开阔一些,比较的因素也会更丰富一些,用很多指标去评价和界定一个丑陋建筑。
什么样的建筑是真正的丑陋建筑?举个例子,中国一个地方省曾经建了一堵高墙,用来遮挡贫民区,这个墙的美丑还在其次,主要是这个“遮丑”的行为本身是很丑陋的,不去解决和改善贫困人口的居住问题,而是想办法去遮盖隐藏,看不见就当成事情不存在。还有一次我去宁夏,看到一个自然环境非常优美的地方,周围都是土坡,看不到建筑,然而再仔细看,在每个土坡后都隐藏着一个当地政府的建筑,每个领导一栋。这些建筑本身很好看,但是这种利用滥用公共资源、把最美的园林用作自己办公环境的以权谋私的方式是很丑陋的,那么这种建筑究竟应不应该算丑陋建筑?你怎么来评价呢?
所以丑陋建筑的评判涉及到很多因素,我们一般评论美丑都是图像主义,网友看到一张建筑物的照片觉得很丑,这种当然是丑陋建筑,还有一些建筑在实际使用的过程中会发现特别难用,很别扭,这种不以人为本而设计建造的建筑,也是一种丑陋建筑。
建筑畅言网:看待建筑,艺术家的视角和建筑师的视角有何不同?
宋永平:艺术家容易从形象和面貌来评价一个事物,容易判断一个建筑的形制样式或者有无创新性。艺术家往往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也有好奇心,但是由于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对于建筑形成的具体的技术方法不太熟悉,所以可能有时候无法对建筑做出更深刻的评判。
宋永平的“胡同微居”旧房改造项目
建筑畅言网:2004年,您参与的贺兰山房的项目“撒福——山房”曾经获得了“中国建筑艺术奖”。作为艺术家做建筑的感受是怎样的?之后还有过这方面的尝试吗?
宋永平:在此之前我做过一些室内设计的工作,“撒福——山房”是第一次尝试做独立的建筑,过程很有趣,当时的评价也还不错,后来也做过一些其他建筑方面的探索。前几年我做了一个旧房改造的小项目“胡同微居”,在北京老城区的一条胡同里。因为建筑面积很小,又要满足一家三口生活、居住和学习的实际需求,所以我在空间关系方面做了很多思考。
当时由于邻居的反对,不能对胡同里的其他建筑造成遮挡,所以之前加盖二层的计划被迫取消,在改造的过程中,我和周边邻居进行了充分的沟通协商,逐渐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和理解,本着“原拆原建”的原则,在达成限高共识的基础上采取了斜坡屋顶的处理方式。
房子虽然小,但也要“有尊严地、诗意地栖居”,我认为“小”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处理这个“小”,我采用了叠加和镶嵌的方式拓展空间,最后的效果很好,满足了基本的居住和生活需求,而且营造出了一个舒适温馨的家的感觉。不要纠结于空间大小,小也可以让生活很美好。这个项目很接地气,在改造的过程中也让人体会到,建筑不可以太自私,建筑和周围之间的关系一定要和谐,这样做出来的建筑才是好的建筑、美的建筑。
宋永平设计的贺兰山房项目之“撒福——山房”效果图
建筑畅言网:您曾说过“建筑是供人出入的文化器官”,我们应该怎么理解这句话?
宋永平:我认为建筑是人身体的一种放大,是人的一种生命的需求。我去过欧洲很多地方,最愿意去的地方就是教堂,我曾经在欧洲的教堂里画过很多速写。在教堂里人能够感觉自己得到了安慰,不论外面的世界多么纷扰繁杂,在教堂里你都会觉得很安静。
什么是最美的建筑?去看看教堂就知道了,美的建筑一定会有一种人文关怀的东西在里面。
建筑畅言网:刚刚您谈到了最美建筑,那么您认为什么样的建筑是最丑陋的建筑呢?
宋永平:在我眼中,那些山寨的、仿古仿洋的建筑是丑陋建筑中最丑陋的。因为在这样的建筑里,建筑师是不存在的,没有一个建筑师愿意承认这样的作品是自己的作品。因为没有一个建筑师愿意去照搬别人的东西,出现这样的建筑是对建筑师本身最大的否定。
这样的建筑之所以产生,往往都是金钱和权利相结合的后果。有一次在一个建筑师的会上,有位建筑师说了这样一件事:某个地产开发商要做一个项目,于是领着建筑师去国外参观,到达之后指着当地的建筑对建筑师说,回国给我建一个一模一样的!在金钱面前,建筑师最没有发言权,这样的甲方也是无知和愚蠢的。这样的做法是一种市场行为,但是对于建筑师来说则灾难。建筑师在其中无所作为,没有表达他自己的思想。这样的建筑是对文化的无视,抄袭模仿是在偷别人的东西,对自己没有要求、没有尊严,既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不过我也看到一些特别好的建筑师,比如张永和和王澍,坚持自己的理念,做了一些有自己思想在其中的有意思、有个性的建筑。
我们总是在追忆中国五千年前的灿烂文化,但今天我们创造了什么?创造了一片“格林小镇”?我们今天的文化就是这些东西吗?我觉得这是一种耻辱。我们的文化在发展的过程中有断代,自毁了很长时间,反省后又极度自卑,完全否定自己的文化传统,全盘照搬西方文化。
而日本在一百多年中不断进行着中西文化的融合和探索,世界上很多东西方结合的建筑都是日本人做的,他们还有非常好的工匠文化的传承,我们在历史上有很多伟大的工艺大师,但在传承方面做得并不好。
建筑畅言网:面对丑陋建筑层出不穷的现状,我们应该采取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法来减少它们的产生?
宋永平:丑陋建筑产生的原因很多,刚刚谈到过很多都是甲方意志。如何减少丑陋建筑?按理说专家监督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但现在有些所谓的专家群体没有职业道德,这些专家被不同的利益集团所捆绑,为其服务,失去了公德心。
媒体的舆论监督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像“丑陋建筑”这样的评选活动就是,不要担心力量微弱,一定要有这种监督行为。
某种意义上讲,建筑可以说是一种权力和金钱相结合的东西,没有一定的权利无法做建筑,没有一定的金钱也无法完成一个项目。权力和金钱结合的最大的善就是做好建筑,最大的恶就是建丑陋建筑。
建筑畅言网:关于“不要搞奇奇怪怪的建筑”的指示,是否会助长权利过多干预文化生态的势头?
宋永平:有这个可能,容易产生以公谋私的情况。因为关于何为奇奇怪怪,很难去定义。有些看起来奇怪的建筑,不是简单的形式上的奇怪,它的“奇怪”是有讲究的,是一种创新和探索,这样的建筑其实是有水平的建筑。但也有一些建筑的奇怪不是有创新在里面,而是莫名其妙,是真正意义上的奇奇怪怪。建筑不仅仅是形式上的问题,而是有一种建筑的学养在其中。还有一些建筑,虽然外形可能不是很奇特,但样子难看,使用起来也难受,比如北京西站。
建筑畅言网:作为北京农学院园林艺术设计系的教授,您认为中国建筑教育的现状如何?是否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宋永平:我认为现在的中国教育模式有非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现在的管理体制不适应时代的发展,我们处在一个各方面技术科技都高速发展的时代,可以说是一日千里,但现在的教育模式却非常保守,国际上有很多大学的教育资源都是开放和共享的,在这些方面我们应该跟上。我曾经跟学校提议,把网络教育资源充分利用起来,建立和世界上其他大学资源共享的公共平台,比如谁有一个课题就可以放到这个空间里来,大家共同参与,一起探讨,也许更能碰撞出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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