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进：城市文化建筑有责任站对立场

阿尔佩建筑事务所合伙人建筑师  李国进

阿尔佩建筑事务所合伙人建筑师李国进认为，近年全国各地涌现的各种文化中心多为政策型市场行为，简单地建设大规模文化中心并不能带来民众文化生活品质的提升。应回归关注人的精神家园建设，用品质建筑引领好的生活方式。

建筑畅言网：城市文化中心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到现在，经历了一些变化，请谈谈城市文化中心的现状及存在的问题。

李国进：每一个城市都希望拥有自己独特的文化符号。打造城市名片、提高城市影响力的推手就是市场经济。面对各地出现的众多城市文化中心及项目，我们要问为什么要打造城市文化名片？人们是需要单个城市文化建筑、还是更需要有文化的城市？这个问题首先要看到“文化的意义”。“尊重需求”位于心理学家洛马斯的层次理论高区，各城市大力建“文化中心”，就是期望获得外界社会的尊重和认可。但项目建太多，规模过大，就难免存在随意造作，牵强附会的情况。

文化建筑立足于文化， 为生活所用。与项目地理环境和人们生活相背脱节的城市文化中心无法获得欢迎。城市需要的是许许多多的文化细节、文化习惯、文化氛围。政府看重城市化进程，文化项目也更易于审批建设。但必须强调，城市文化中心项目最应该在中国的城市化快进过程站对立场。

建筑畅言网：是不是因为人们对精神文化的需求越来越高，所以政府就将文化中心建设纳入规划？

李国进：这是一套说辞。我想反问一个问题：你所在的城市里，那么多新建的博物馆、艺术馆，有哪些是你去过的或者是你经常去的？我想不会很多，可见文化需求不是靠挖掘出来的，更多的是民众自发形成的、自然的、向往的一种状态和形式。有的新文化中心建筑其实没什么文化、也看不懂；有的老建筑，很简单、小的空间，却很有文化味。你在北京的话，可以去周末的798艺术区看看有多少人，因为它更接近大家的生活常态，我生活的圈子里很多朋友都会选择去那里逛逛。城市管理者、规划师、包括我们这些建筑设计从者都可以思考其中原因。

再说国外，他们有逛博物馆、艺术馆的氛围和传统，很多博物馆是对公众免费开放，而国内多数城市文化中心都要收门票，甚至都不知道哪个是开放的，能够走进去，普通民众对收门票这件事又比较在乎，这就产生了一些矛盾，无形中阻止了人们走进这些博物馆、艺术馆。没有文化就没有生活，没有生活也没有文化。

李铎艺术馆

建筑畅言网：那政府会不会是想借助文化中心建设来改变城市文化形象？

李国进：国际上有很多成功的案例，比如悉尼歌剧院、西班牙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都是借助现代文化建筑迅速使城市获得极高的社会知名度，这是城市营销的捷径。但山寨这种建设模式，简单粗暴的、大量的建文化中心就演变成了一种绑架文化的行为。

建筑畅言网：对这样的矛盾，作为设计师，你认为该如何改善？

李国进：文化中心建设项目适于从小方面、小角度入手，不能承载很多这样或那样的意义、理念、思想。以我个人的经验来说，人对精神层面的追求有着非常大的渴望。与其说去设计城市文化中心，不如考虑怎样让城市文化建筑服务于人们的文化生活，而不是简单的从城市营销的角度考虑。

建筑畅言网：文化中心的建设往往受到城市领导人的重视，选址也更受关注，设计师在文化中心选址方面能给出意见吗？你在设计李铎艺术馆的时候能对选址提意见吗？

李国进：李铎艺术馆这个项目比较特殊，李铎将军是醴陵人。醴陵当地政府找到李铎将军，希望李铎将军回故乡建个人艺术馆，把李铎将军个人收藏品、艺术品、书画作品及个人生活用品进行展出，项目以政府为主导，选址问题设计师无权置喙。当然，选址也不能简单地把问题推给政府，因为征地、拆迁是非常繁琐的事，政府往往会把地址选定在开发区或者城市新区，但是开发区或城市新区往往远离城市中心，这就需要在设计阶段考虑好未来场馆参观的可达性、便利性等问题，这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李铎艺术馆定位是世界级的，项目也更看重场馆的使用性能。

建筑畅言网：城市文化中心一般都是城市的地标性建筑，在设计的时候会不会更着意追求造型的独特性？会有标新立异的倾向吗？

李国进：这个倾向肯定会有，形成的原因很多。城市文化中心这类大型城市文化建筑都需要公开招投标，是招投标就会有比较，既然有比较，那么参与招投标的人都会希望自己的作品不同于别人，从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这是设计者的角度。其次，从城市管理者的角度来看，都会有一种“效果一定要立竿见影”的渴望，一般认为标新立异才能立竿见影。但是，是不是说文化建筑就一定要标新立异、造型奇特，这个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很多著名的艺术馆、博物馆的设计其实非常中规中矩，它们之间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只是说它们的成因与当下现实有关。

建筑畅言网：那么设计师在设计时会不会着意考虑一下建筑与周围建筑肌理的协调，或者是否会故意不协调，以使得自己的设计作品更突出？

李国进：不管是刻意融合还是故意不融合，实际上建筑都再找与周边环境的关系，只是呈现出来的结果不一样，每一个设计师都会去考虑这个问题，是很自然的行为。

建筑畅言网：那你个人是希望更融合一点还是希望更独特一点？

李国进：这需要看项目所处的环境，我们事务所历来强调设计的“生态氛围”，生态就是要尊重当地的历史，尊重当地的生活环境，要延续这种关系链条。我觉得很难界定什么样的建筑设计叫“融合”，很多当初有争议性的建筑，现在看来都是可以接受的。因此关于融合问题的争论不重要，我们认为更最重要的是使用的舒适性，包括观感也是使用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希望设计出来的建筑看上去是合适的，至少比例要合适、有创新、贴近自然。不管是融合还是不融合，人的本性都是亲近自然的，必须尊重。

建筑畅言网：众所周知，城市文化中心建设基本都是政府项目，由政府官员拍板，当官员的想法与设计师的设计理念有分歧的时候，该怎么解决？

李国进：除非设计师变成政治家。五千年来，中国遇到好的统治者就会有好的时期，如果遇到独裁、暴虐的统治者就没办法了。决策者拍板的决定往往与设计本身没什么关系，而且他们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与设计师的出发点不同。

建筑畅言网：在历史文化名城中建设文化中心，是否需要考虑当地的文化特征？

李国进：实际上我们现在就有一个文化中心的建设项目，在西藏日喀则。日喀则是西藏三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项目地块位于日喀则宗山，包括藏文化体验中心、非遗表演中心、宗山博物馆。项目的设计过程中，我们始终把自己放在学习当地文化、融入当地文化的角色，在调研、学习的过程中富于生命力的设计理念自然地就会浮现出来。

日喀则项目在处理和当地文化的关系方面做了大胆的尝试，我们的设计方案之所以会获得地方的认同，得益于规划强调留住原住民，并让他们参与到项目的建设、后续的运营阶段，这样就最大限度地保留住了当地的文化特征和状态。如果把当地居民都迁走，本身就是对当地文化最大的不尊重。

建筑畅言网：你前面也提到了我国的城市文化中心建设目前有点“过”，这个“过”是该得到控制还是该由市场慢慢消化？

李国进：前面提到的“过”，指的是体量的过；一些不成功的案例其表现就是缺乏品质。建设有文化的城市，关注平民生活，从点滴处提高改善大家的生存环境和生活质量，文化建筑能够做到“生态的奢华”。

备注：“生态的奢华”是阿尔佩建筑事务所一直倡导的设计理念。旨在实践唯一的、创新的、自然的设计活动。事务所网站：WWW.ARPL.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