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晓飞：作品被广泛赞誉是设计师的唯一安慰点

荷兰NEXT建筑事务所中国合伙人  蒋晓飞

随着城市综合体在国内的迅速发展，建设体量不断增加，需要更多富有经验和创造力的建筑设计公司，也需要更多勇于创新的设计师，荷兰NEXT建筑事务所作为一家拥有诸多城市综合体成功案例的设计公司，其中国合伙人蒋晓飞分享了城市综合体设计的经验与方法。

建筑畅言网：成功的城市综合体需要具备哪些因素？ 

蒋晓飞：我们总结了几个比较关键的因素，第一点是良好的区位条件，这决定了城市综合体项目能否取得成功。区位条件主要有以下三种形态，一种项目所在位置为城市核心区，一种为有人流和消费基础的城市分中心，现在最多的一种是城市经济新增长点，位于城市新区，作为新区发展引擎出现。第二点是合适的用地性质及建设指标。城市综合体基本具备了现代城市的全部功能，是以建筑群为基础，融合商业零售、商务办公、酒店餐饮、公寓住宅、综合娱乐五大核心功能于一体的“城中之城”。酒店功能、写字楼跟购物中心功能是最基本的组合，这就决定了项目建设的城市尺度，决定了综合体必须有一定的体量和规模。因此项目的建设指标要达到一定的量，才能让整个综合体做到一定的体量跟规模，使之符合这个区域的经济实力，在土地性质上最好是商业用地或综合用地。第三点我觉得比较重要的是交通条件。城市综合体与城市的发展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一切都需要与城市其他区域之间有快速便捷的交通网络做纽带，保证出行进入的便利性。最好位于地铁站或交通便利位置。交通的便利将为城市综合体项目带来大量的人流和物流，特别是为零售提供持续不断的人流，保证所有资源使用的最大化。第四点是项目要有良好的外部空间环境。综合体外部空间环境直接和城市空间联系，是与其建设规模相匹配的大尺度室外空间，一般均具有容纳超大建筑群体和众多的生活空间。纽约的洛克菲勒广场就是非常经典的案例。第五点是综合体必须的完备的复合型生活系统。为满足城市精英阶层的居住、消费、休闲、娱乐、社交多种形态的高品质生活需求，大型城市综合体建筑必须拥有齐备的生活系统。所有的这些因素都和建筑设计及项目规划相关，有的是需要详细分析的设计前置条件，有的是要充分利用结合的设计条件，有的是必须通过设计给其提供未来可行性的设计需求。

建筑畅言网：假设城市综合体建在新区，交通布线尚未完善，会不会对综合体的运营造成影响？

蒋晓飞：在城市的总体规划中新区的交通规划一般都比较清晰，如果综合体选择建在新区，必须保证在综合体投入使用时城市道路都已建成。城市综合体设计时会考虑辐射半径，因此交通条件必不可少。现在也有一些地方做得不是很好，有的把规模建得偏大，有的又偏小，从建筑设计的尺度考虑的比较少。

建筑畅言网：您是否有接到在较小的城市规模里要求建超大体量的城市综合体的案例？您会怎么办？

蒋晓飞：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我们都会及时跟开发商沟通，给出专业的建议。比如我们接到一个任务，在新疆乌鲁木齐米东新区的核心区建一个五十多万平方米的综合体，米东区的人口只有十几万，原设计商业面积就达到二十五万平米，我们认为这样的规模当地肯定消化不了，请甲方对市场进行调研分析，后来把规模砍掉一半，尽管如此，实际上我们依然认为很难消化。

建筑畅言网：您主动提出来要减少设计体量，是不是会影响到您的设计收入？

蒋晓飞：这是肯定的。这个项目砍掉的商业面积都转到住宅，而住宅比商业的设计单价低，我们的收入自然就随之减少。我们设计的项目要承载一定的城市功能，要能运转，如果为了多一点收入，不顾建筑体量的消化能力，最终使建筑成为摆设，这是一个很难接受的事。设计师挣钱不多且非常辛苦，唯一的满足点就是看到自己设计的建筑被人们快乐的使用，而且被点赞。

建筑畅言网：您如何看待国外设计师在中国设计城市综合体这样的举动？您怎么看待外籍设计师在综合体设计中的作用？

蒋晓飞：我觉得国外设计师具有先天优势，一方面是国外的综合体起步较早，成功案例多，国内很多业主到美国考察，看到那些shopping mall，觉得非常好，就想照搬过来，他觉得那种东西易于接受，非常好，那些有成功案例的公司就更受甲方的重视。另一方面是怎么把商业综合体“做活”，国内的设计公司相对而言比较缺乏平面空间的设计经验，主要靠建筑的外观或者基本功能来弥补，真正的空间设计还差一些经验。还有一点就是中国人对外国人的生活方式比较向往，包括开发商见到综合体里的购物状态，也会觉得那就是中国人未来的生活方式。外籍设计师的强项体现在对商业综合体的空间流线的把握上有独到的经验，很多设计师有一个专门的团队来负责空间流向的设计工作。但我不太提倡完全照搬国外成功的例子，毕竟中西方文化存在比较大的差异。

建筑畅言网：您能举例说明您自己具有独创性的空间开发的案例吗？

蒋晓飞：每一个项目都不一样，很难具体举例。前两天我看到一个关于隈研吾的访谈，记者问：“如有给你一个没有任何限制的场地，你会做出怎样令人惊叹的建筑？”隈研吾就说“如果没有任何限制，我就不会做了。就算做出来也不会有什么特色”。在城市综合体设计方面我们有很多成功的案例，那些案例都需要结合场地的特定条件，包括文化、交通、空间布局等去设计。

建筑畅言网：在你们设计的诸多作品中，有没有哪一个是您自己最满意的？

蒋晓飞：我举几个例子。北京西直门的金贸广场，这个项目不管是销售还是运营都还很不错；另一个是西红门的嘉悦广场，在宜家旁边，当时我们与宜家结合，做一个比较有特色的商业办公综合体，这个项目也比较成功，现在进入招商尾声，还没正式开始运营，从招商情况可以大概判断出市场的认可度很高。嘉悦给开发商带来很大的利润空间，所以这个甲方后来又陆陆续续跟我们合作了很多项目。

建筑畅言网：在与政府部门、业主以及使用者沟通时，您会怎么让他们接受您的设计理念？

蒋晓飞：现在的业主都比较聪明，会先做功课，但毕竟设计是一门专业性很强的课程，我们设计的各种方案在与甲方沟通时强调的是引导，我告诉他们这个东西应该怎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我思考的过程，包括对项目的分析，如果他们认为我的过程是合理的，沟通就会很顺畅。

建筑畅言网：有没有碰到那种比较挑剔的业主？又该如何引导？

蒋晓飞：对我们这种公司来讲，业主还是比较尊重我们的设计方案的。在我看来，业主会找到我们这种做商业综合体项目比较多的公司，是出于对商业的畏惧。商业跟住宅不一样，住宅的灵活性较大，商业如果做死了就活不了，而且投资额巨大，所以在综合体设计里，业主提的建议都不是对原则性问题的建议，相反他都会更多地采纳设计师的想法。

在做城市综合体项目时，设计师必须具有前瞻性。举个例子，我们在西单做的一个百货商场，这个项目我们从2005年开始做，到去年才投入使用，最开始是金融街的项目，要做一个中国的百货，后来要跟日本的伊势丹合作做伊势丹百货，现在的使用方最终确定为法国的老佛爷百货。每一个百货公司对建筑功能的要求都不一样，所以空间设计要具有可塑性，否则没法转手。在这个项目的设计里，我们对内部的功能包括尺度的把控上是具有包容性的，让不同的业态进来都有改造的空间。这一点很重要，建筑能存在几十年，而建筑的用途总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发生改变，所以设计师必须有前瞻性。

建筑畅言网：您觉得中国与外国的城市综合体存在哪些不同？

蒋晓飞：这种不同我觉得是根源性的因素的综合，首先是空间尺度不一样，国外综合体规模相对都较小，但美国的综合体服务半径特别大，他们是“车轮上的国家”，对停车要求非常高，此外，中国电子商务对商业实体构成很大冲击，所以中国的实体商业更注重购物体验，而国外的商品网上售价与实体店售价一致，很多人愿意在实体店消费，因此国外的商业更注重销售；还有，中国的综合体承载的人流比国外大，在设置出入口、人流行进路线引导方面比国外复杂。

建筑畅言网：您怎么整合综合体的不同功能以及空间联接？

蒋晓飞：最开始要先定位各种业态，明确各种功能所占的比重，甲方会请商业策划公司、项目策划公司一起做，设定后我们的工作就是研究各功能之间的关联性，还有这些功能与城市交通的关联性。办公与地铁的关联性相对较弱，但商业与地铁的关联性很强，所以在空间布置上要考虑更多。

商业综合体还必须刻意模糊楼层之间的价值差，通过采用多种设计手段，比如把电影院和餐饮布置到较高楼层，作为一种目的性消费对人群进行引导，制造赢利点，减弱中间层商业价值的衰减。

建筑畅言网：对中国建筑规划发展的现状和未来有什么建议？

蒋晓飞：这个题比较大。现状之一是现在的建筑设计缺乏创造力，虽然习总讲不要搞奇奇怪怪的建筑，但依照我的理解其所言奇奇怪怪的建筑和真正的建筑创新不是一回事，他否定的是那些不具备任何设计内涵的庸俗媚俗建筑。对城市综合体而言，建筑外观和内部空间之间，内部空间的重要性更强，就要求建筑师一定要能创造一种新的空间体验。第二点是咱们国内的建筑没有科技含量，跟国外的建筑比起来，我们的建筑几乎都是手工制作，人工砌筑，很少用高新技术，从国家战略层面讲，是很多新技术得不到有效推广，比如欧洲现在都在做真正的生态建筑，而我们还在做实验性的生态建筑。我们可以看到现在新建的住宅，其建造技术和其他与建筑相关的技术其实跟十年前甚至十五年前没什么区别，科技每天都在进步，但我们建筑技术始终停滞不前，这不单跟技术有关，也跟整个建筑界的眼界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