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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保平:中国古代城市规划的文化源流


北京地方志学会副会长 罗保平

今天我想和大家聊一聊北京古代城市规划的文化源流问题,这个课题比较大,我就此刚写完一本书《北京古代城市规划》,已经交付出版社很快就会出版,全书五万字左右,分为四部分,第一部分是礼治思想,有涉及古代城市规划的,就是我们常说到的《考工记》里面的内容,第二部分是古代的天象和城市规划的关系,第三部分是风水观和城市规划的关系,第四部分是一个综合性的问题,包括古人的宇宙观、中国古代的国家政治制度、华夏民族的民族性格及审美观等内容。

关于古代城市规划的内容比较复杂,涉及的知识非常多,如果在大学中开设这门课,至少要讲一个月,所以今天我只能和大家简要地介绍其中的一部分内容。我今天主要讲一下天象和城市规划的关系。这里所说的天象就是星象,其实就是日月星辰的一种天文现象,天象和我们古代城市的规划有很密切的关系。过去我们对这个问题探索得不够,偶尔有个别文章涉及到一点,但是都不深入。为什么天象和城市规划设计有关?我们都知道越王勾践的故事,《吴越春秋》中记载范蠡为勾践建城的时候说过这样一段话,“于是范蠡乃观天文,拟法于紫宫筑作小城,周千一百二十二步,一圆三方。而西北立龙飞翼之楼,以象天厅。东南伏漏石窦,以象地户,陵门四达,以象八风。”这就是古代城市与天象的关系,说明中国古人很早就有此观念。《吴越春秋》中还记载了伍子胥建城的事迹,“子胥乃使相土尝水,象天法地,造筑大城,周回四十七里。陆八门,以象天八门;水八门,以法地八聪。”这些都说明早在先秦时期,我们的古人在建城的时候就和天象有一种暗合的关系。

古人在建城时非常注重天象

为什么古人在建城时要和天象有关?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先了解一下古人对天地关系的认识过程。这个过程可以分成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地对天的关系,第二个阶段是天对地的关系。地对天是指古人从野蛮向文明跨越的时候,要了解、要认识人类社会,同时也要认识自然,因为原始的知识积累不够,古人不理解为什么打雷下雨刮风,思索之后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神在起作用。不仅是中国,全世界各个国家和种族的人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就是世界上有神的存在,这个结论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那么既然有神,神的住所在哪里?当然在天上。于是在人类的想象中,就把人类社会自身的模式搬到天上去了,然后就开始给天做规划,在星象图上做标注,有的星象图上标注了东华门、西华门、端门等名字,故宫一些门的名字来源就是源自于星象。换句话说,东华门、西华门这些名字都是星象图上的名字。

为什么我们以前没有关注过这些问题?因为以前研究天文的人只看天官书,而研究历史的人只看社会方面的著作,所以这两方面没有连在一起。其实通过阅读《史记》中的一些资料就可以很明显地发现,古人是把人类社会的模式搬到天上去了。

这是我今天和大家讲的,人类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的第一个过程地对天,第二个过程就是天对地的过程,我们现在搞建筑盖楼房,要先设计有什么象征意义。古人也有一个理想的模式,这样出现了第二个阶段,由天对地,把星象图的东华门、西华门、端门都搬到了故宫,古代建筑中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就是找一个理想的模式建城,把天上神仙的住所的模式搬到地上来。北京有东华门西华门,洛阳也一样,因为来源一样,都是源自星象图把天上的模式搬下来。

古人认为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顺应天地,取法天象地的原则,这一思想从商周时期就根深蒂固了。古人认为“天圆地方”,这是古人对宇宙结构的一种解释,这个观念一直影响到现在,为什么北京城是方的?《考工记》中说“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为什么把我们的都城都规划成方形?其实刚才我们讲古人的宇宙观,对这一问题就可以大致上理解了,皇帝是人主,地上的主人,除了北京,开封洛阳等都是方形的。一些小城市也是方形的,都是由“天圆地方”的概念衍生出来的。

天坛

从风水角度讲,也有方位问题,但应用最多的是五行的相生相克,北京的天地日月四坛都是都是按照五行来布置的,其中和天的关系最典型的就是天坛。大家都去过天坛,会发现天坛里的建筑非常少,天坛的占地面积非常大,但为什么不多建造一些建筑呢?这正是规划的高明之处。因为天坛是祭天的地方,进入天坛什么都没有,就会让人有一种非常空旷的感觉,四周空空如也,仿佛面对的是浩瀚的太空。站在回音壁的石头上,四周什么都没有,人站在那里好像有一种与天接触的感觉。现在四周都是高楼林立,这种感觉无法体会到了。为什么做回音壁?是因为站在那里是和天在对话,互相交流,所以这种规划设计非常高明。第二点是天坛内的所有建筑都是圆形的,

回音壁圜丘坛上面一溜三层,每层铺设的石板是9圈,每圈石板都是按照等级差数一层一层往上递加的,所有的数都是按照数学规律走的。为什么古人要把石板的数和周围栏杆的数对应上天。因为天有九重,所以分了三级,每级有三个台阶,每一圈的石板数也是九,因为古人看到数字时,也很早认识到了奇数偶数,他们管13579叫天数,246810叫地数,天坛中的数字用的都是天数。天数中9最大,地坛则没有一个单数,都是双数,因为双数是地数。祈年殿内有28根金丝楠木大柱,里圈的四根寓意春夏秋冬四季,中间一圈12根寓意12个月,最外一圈12根寓意12时辰以及周天星宿。

天坛祈年殿里的柱子、台阶都和天象有关系,内围的四根“龙井柱”象征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中围的十二根“金柱”象征一年十二个月;外围的十二根“檐柱”象征一天十二个时辰。中层和外层相加的二十四根,象征一年二十四个节气。三层总共二十八根象征天上二十八星宿。再加上柱顶端的八根铜柱,总共三十六根,象征三十六天罡。

古人在观测天象的时候,把天空分成几大区域,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想象成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称之为四象也叫四兽。北方是玄武,所以北门是玄武门,清代改成了神武门,南京还有玄武湖。所以如果我们了解一些天象方面的知识,一看到玄武这两个字,就知道它的位置一定在北方。西安有朱雀大街,我们看到朱雀这两个字,就知道这条街在南边,从建筑物的名字上判断方位很清楚。

故宫为什么叫紫禁城?依照中国古代星象学说,紫微垣(即北极星)位于中天,乃天帝所居,天人对应,所以以皇帝的居所又称紫禁城。 古人为什么要模拟星象来规划营建都城?这是源于古人对上天的一种特殊崇拜。宫城是天子所在,所以要尽量地模拟上天。

隋唐长安城复原图

影响中国古代城市规划除了天象和风水之外还有很多其他因素,例如国家的政治制度和华夏民族的民族性格等。中国人讲究为人要正直,行得正坐得直,建的城也方方正正规规矩矩,这是民族性格对城市规划的影响。此外从民族的审美风格来看,我们讲究的是对称,要规矩,所以我们的城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国外的城就比较随意。

我再介绍一个中国古代城市规划的观点,是管仲管子提出的。管子说“凡立国都,非於大山之下,必於广川之上。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因天材,就地利,故城郭不必中规矩,道路不必中准绳。”管子的理论影响没有《考工记》大,他主要提出了城市规划的两个条件,一是都城的选址不是在大山之下就是在广川之上,要有一个比较高的地势,而且不能干旱,要离水源比较近。第二点讲的是因天材就地利,不必重规矩。管子提出的方案反应的是商人的务实理念,而《考工记》讲究的是礼治,这个礼是礼仪礼节的意思,古人认为礼上升到法的程度,就成了一个制度,这个制度的核心就是“辨方正位,各谋其政,不容逾越”,用通俗的话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个位置不能乱。所以《考工记》规定的城都是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都是按照“礼”来规划的。(整理自罗保平先生讲座,有删节)

罗保平:

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曾任北京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市志指导处处长,现任北京市地方志学会副会长。长期从事地方志与北京史研究工作,著有《明清北京城》《古代北京城市管理》《北京胡同文化》等专著,并担任《北京名人故居》《北京风物图志·前门大栅栏》主编。曾点校旧志《大兴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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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古代城市规划文化源流罗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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