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崴：做好乡土建筑首先要尊重当地文化

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副教授 何崴

出身于艺术世家的何崴，成为建筑师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清华大学毕业后，何崴赴德深造，并获得了建筑学与城市规划的硕士学位。现在的他，身兼教师、建筑师和杂志主编等多重身份，工作忙碌而充实。

何崴做的项目并不多但成绩不俗，他主持设计的“西河粮油博物馆及村民活动中心”赢得了2014 WA中国建筑奖——社会公平奖组的优胜奖，“爷爷家青年旅社”也很受业界关注。缘何似乎更青睐乡土建筑？我想是因为何崴不单单是从一个设计师的角度在做设计，他曾经在以往的媒体访谈中说过，在今天的中国农村，经济俨然是最重要的，也是最能改善民生的。因此，在农村做建筑，并不是简单的盖房子，而是通过盖房子来重塑农村经济。

有着这样情怀与眼光的建筑师让人敬佩，今天就让我们走近何崴老师，听他谈一谈他对建筑的理解和感悟吧。

建筑畅言网：您最初是如何选择建筑师为职业的？成为建筑师是您从小的梦想吗？

何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对于中国的学生来说，职业的选择往往是一种巧合或者偶然。我选择建筑师作为职业，首先是因为家里的影响，我父母都是艺术家，我的父亲多年前还在清华大学基建部门工作过，伯父也是建筑师，所以可以说是有渊源吧；当然大学毕业以后选择做建筑主要是因为喜欢。

建筑畅言网：从业以来，哪个项目是您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为什么？

何崴：工作以后的很长时间我都是在大学里教书，现在的主要工作还是当老师，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在做建筑教育和建筑研究，建筑的设计实践是近年来才较多的从事。对于每个任务我们都是全身心投入的，因为我们怕做不好，丢人。

西河粮油博物馆及村民活动中心

建筑畅言网：和我们聊聊您的获奖项目“西河粮油博物馆及村民活动中心”吧。您当初是如何接手这个项目的？在设计和建造的过程中有什么印象深刻的环节吗？

何崴：西河粮油博物馆及村民活动中心是个公益设计项目，位于河南信阳市新县的周河乡西河村。村子本身的自然环境很不错，还有古民居和祠堂，但经济不发达，缺少活力。我们基本上是免费设计了整个建筑，只收取了少量的制图费。这个项目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我们和当地的老乡共同建造起来的，在整个过程中也让我有很多感悟和收获。

在建造过程中，我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太矫情”，不能设想做得“太完美”。要想真正地做好乡土建筑，首先要了解当地的人文、尊重当地的文化。我觉得想要在乡村建造一座精美好看的建筑并不难，但我们不希望“喧宾夺主”，所以决定在保留原有的总体布局和功能的前提下进行一定的调整，增加建筑新的功能，但要保留原有建筑的气质和整体感觉。因为村民才是最终的使用者，如果你做出来的房子只是外观漂亮但不接地气，最终也不会被村民认可和接受。

西河粮油博物馆及村民活动中心

在农村做建筑，是一个需要不断沟通甚至妥协的过程，但在这个过程中也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比如这个项目中一位叫张思齐的村民就让我印象很深刻。他是一个手艺很好的工匠，我们设计的一面花墙就是他做出来的，效果很好，夕照的时候还会投影到室内，有很美妙的光影效果。我觉得中国民间有很多无名工匠的手艺非常好，这是值得我们建筑师学习的。所以做乡村建筑也是一个和当地人互相学习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教育和被教育的过程。

我们希望这个项目建成后，能够给农民带来切实的利益，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修复中国乡村传统的有机农业和手工艺。所以除了建筑设计，我们还做了很多关于产业策划方面的工作，为西河村策划了具有当地特色的有机茶油等产品，让游客在参观博物馆的同时还能够购买到这些农民自己生产的产品，让农民可以更好地创收。为此我们还免费设计了产品商标，帮助村民打造“西河良油”这一品牌。项目建成后为村子带来了有益的经济方面的拉动，赢得了村民的认可，作为建筑师我也感到很欣慰。

建筑畅言网：您如何定义乡土建筑和新乡土建筑这一概念？

何崴：不太明白你所说的“新乡土建筑”是指什么，想来两者的关系可能和“地域主义建筑”、“批判的地域主义建筑”类似。前者更注重对传统的传承，更趋近于研究；后者更关心时代条件下的传统的再利用，更趋近于实践。

建筑畅言网：在您看来，新乡土建筑在我国的发展现状如何？国外有哪些这方面的成功案例及经验值得我们借鉴？

何崴：如果“新乡土建筑”指的最近几年涌现出来的新的乡村里的地域性建筑，我觉得从建筑学层面是不错的，有很多优秀的作品和优秀的建筑师；但乡土（建筑）的核心除了形态以外，还有精神层面的东西……这点就难说了，毕竟中国农村的现状大家都是知道的。

关于第二个问题，我想也许只有中国特别喜欢将建筑进行分类。我认为设计是一个很个人的事情，建筑师觉得对了，就这么做了，至于是否是新乡土自有评论家去定义。一个房子的好与不好其实不在乎它的归类，它能满足业主的要求就是好，能打动其他人则更好！

建筑畅言网：那么新乡土建筑设计是否意味着一定要用废旧的建筑材料，加入传统建筑的设计元素？它对建筑师提出了哪些新的要求？

何崴：既然是新，就不一定要用旧。时代在发展，生活在改变，原有的东西只能代表前人的伟大，对传统的尊重应该建立在时代的创新精神的基础上，一味地复制传统，只代表了对当代的不自信和对未知的恐惧。

 对建筑师提出了哪些新要求这个问题太大、太宏观了。我想对于每个建筑师来说，设计都是很自我的事情，没有哪个设计师的作品可以代表整个时代，众多的不同风格的作品组成一个时代的风格。建筑师要做好的永远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对得起自己的职业。

爷爷家青年旅社

建筑畅言网：在从事乡土建筑的设计和建造的过程中，您遇到过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如何克服？

何崴：从建筑设计的层面，其实没有乡土建筑与非乡土建筑的本质区别，建筑师的任务、责任都是差不多的。如果一定要说区别，往往是设计层面以外的东西，就像我刚才谈到的，建筑师需要了解当地的情况，了解当地的人文，要尊重当地的文化和当地的人。乡村不同于城市，在城市土地的所有者、建设者、使用者往往是分离的，而建筑师一般会和前两者打交道；在乡村三者一般是合一的，因此建筑师面对的问题更直接，更需要沟通。

如果一定要说困难，我想一个是沟通问题，建筑师需要反复与当地人沟通，这里不仅包括农民，也包括村干部、各级领导等等，需要把设计师认为对的东西让当地人理解，认同。另外，资金问题也是一个现实的困难，当前在中国农村从事设计工作，设计费是非常少的，很多设计师都是以一种情怀来做，但这毕竟不是市场规律，不可能持久。

建筑畅言网：乡土建筑在节能减排方面是否具备优势？如何实现乡土建筑的绿色节能？

何崴：节能减排是一个大概念，其实只要是做建筑、盖房子就要耗能。节能是相对的，首先必须满足使用的需要和业主的要求。如果一定要讨论“乡土建筑”的节能问题，我想尽量使用在地性的材料、工艺应该能起到积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