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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蔚:为保护500年古树设计出经典景观


 

   吴蔚,建筑师,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ETH) 建筑学硕士,瑞士工程师建筑师协会会员,gmp合伙人。1971 年生于甘肃兰州,1992 年毕业于重庆建筑工程学院建筑系。2000 年于冯·格康,玛格及合伙人事务所任职,2001年起任gmp 北京、上海分部首席代表,2004 年起任gmp 事务所项目合伙人,2009 年成为gmp 中国区合伙人,2019年成为gmp合伙人。

     

     您代表中国顶尖建筑设计师的发展和上升路程,那么您觉得在您人生几个关键时期,是什么推动您能够从国内走向国际?

     吴蔚: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讲述了一下我人生关键的转折。我1992年从重庆建筑工程学院建筑系毕业,因为上学早,所以在21岁的时候本科就毕业了,之后到设计院开始工作。在工作过程中,其实当时咱们国家建设高潮已经慢慢形成,虽然不如后边刚经历的这20年,但是当时已经感觉到蓬勃发展。大家知道九二年的南巡讲话,还包括九零年亚运会的召开,那段时间感觉不光是体育建筑,整个基建项目都蛮活跃的,所以当时我也干的挺起劲。但是在干的过程中,慢慢感觉到差距,这个差距有理念上的,也有自己本身在学习过程中的一些差距。对于这个差距,我一开始没有意识到,刚毕业的时候还是满怀激情,但是工作一段时间之后就意识到这个差距了。意识到之后我就面临选择,是带着这种差距继续干,还是趁还年轻换一种环境让自己多学一些知识。

     我是1994年出国的,当时23岁,有一个非常偶然的契机,就去了瑞士苏高工(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实际上我作为第一个真正从大陆去的,当时我们叫本硕连读,它叫diploma,它没有分学士和硕士,现在分开了,但当时没有分。我相当于从头开始读,因为我在国内已经读完本科专业,所以免了第一年,从第二年开始读书。读书的过程中,这就是后话了,我认识了gmp,然后从瑞士去了德国。我2001年正式加入gmp,然后回到国内在北京开代表处,其实也是踩上了国家发展最快、基建非常兴旺的或者说蓬勃发展这么一个节奏,我感觉还是挺幸运的。

 

     您说的这个幸运,我也是挺有感触的,有人说过去这个三四十年,从90年开始到2020年,中国建筑经历了一个快速发展和黄金期,很多人都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自己的特长。您刚才提到您在90年代学建筑的时候,您发现差距是理念,或者是一些设计能力的差异,所以你才选择出国深造。

     吴蔚:

     当时这种意识还没有那么强,因为当时跟国外接触不多,特别是我所处的地域相对更封闭一些。我毕业后回到兰州,在甘肃省设计院工作。当时是一位清华大学毕业的老总倪炳森,倪总带着我,倪总也是咱们倪阳大师的亲叔叔,那段时间我受到了很多咱们老清华人的提携,学到了很多东西。同时也在国内稍微走了走,然后遇到一些竞争对手,就会发现和人家差距还是蛮大的。我觉得这个差距跟周边环境有关系,很容易产让人产生一种自满,就是在一个环境里待的挺舒服,可能有点放弃进取心了。

     跟国际上的差距,实际上我那时候还没出过国,但是我所处的设计院在做援外工程的时候有同事出过国,他们途径欧州,感觉到这差距还是有的。我因为家庭原因,从小就知道瑞士这个国家。关于欧洲的情况,是源于我父亲在留学的时候,时不时会寄很多建筑书籍、拍很多照片,所以我当时觉得好奇,觉得有没有可能去见识一下,或者深刻的领悟一下这些不同的建筑。

     真正说到差异和差距,这个实际上是在国外生活或者学习一段时间之后才感受到的。其实刚去的时候,感觉跟国内也差不多。实际上从某种意义上讲,我还属于门外汉,工作了两三年,感觉自己什么都会。其实不了解建筑真正的内涵,对建筑不理解,这些在深入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才领悟到。

 

     关于您的从业经历我们先聊到这里。我们今天的采访主题是智慧场馆、体育建筑,gmp这些年在国内也做了很多体育建筑,我注意到您很认同“体育建筑是建筑中的芭蕾”这句话,我们应该如何理解这句话?体育建筑跟其他的建筑有什么不同?

     吴蔚:

     这句话是十几年前,我在华东理工大学做报告的时候,自己体会出来的,我们在做PPT准备的时候,就在想什么是gmp体育建筑的精髓?最重要的设计理念是什么?后来我个人总结它是对建筑的本身的结构美,它是一种淋漓尽致的表达。所以我就把它类比成芭蕾,跳芭蕾大家都知道,就是所有的重力要通过脚尖传递到地面,人体要保持非常优雅的姿态,同时芭蕾要体现出骨骼美、肌肉美、整体的人体的美。体育建筑是相似的,体育建筑对于我们来讲一定要体现出它的结构美、整体的韵律感。

     就像大家耳熟能详的《天鹅湖》一样,大家可以看到《天鹅湖》群舞,和体育建筑的这种很多有序的结构形成一种阵列、形成一种空间的秩序感,是很有相通性的。最关键的,我觉得体育建筑应该像芭蕾一样,体现出它真实的美感。真实的美感是什么?就是结构的美感,所以我当时特别强调,对于我们来讲,做体育建筑的时候,结构能显露出来就把它显露出来,而不是把它藏起来,不是故意在外面做一个什么形,让外面的形、皮和里面的骨骼脱离,这个我觉得不是成功的体育建筑。对于我来讲,它应该是浑然一体的,也就是大家经常讲的结构和建筑之间成功的互相融合。并不是所有的建筑都能达到淋漓尽致的去体现结构美的这种效果,但是我们每次都在往这个方向上努力。

 

     我能感受到您一直秉承着这种理念设计作品,在上海有一个著名地标式建筑-东方体育中心。我正好4月份还去上海东方体育中心做访谈,对场馆外貌和内饰都进行了拍摄和了解,给我的感觉是外面整体像个帆体、铝板的这种感觉,非常干净,帆体确实很有特色,gmp当时在进行整体设计的时候,是如何来定下这个方案的?

     吴蔚:

     gmp的特点,不是特意要把建筑做出一种象形的东西,或者说一定要像什么,影响我们设计思路的方面包括地域的特征,比如说它在黄浦江旁,让大家联想起水上运动,还有一个就是江南、上海的传统元素,比如拱桥等等。这些对于设计师来讲是多种设计元素、启发的重叠,或者是组合式的一种影响,所以我们的设计小组就形成一种以曲线为主题的造型,并没有说是一定要像什么,就觉得这种造型跟结构的结合是成功的。另外一方面,东方体育中心除了媒体大楼,剩下的这三个场馆,无论是从建筑的构思,还是手法、几何造型,都具有一定亲缘性在里边,都是以弧形为主。

 

     东方体育中心给我的感觉还有几点,一个是室外的跳水池,它跟城市景观是匹配起来的,请问这个室外跳水池是不是借鉴了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的室外跳水池的先例?还有一个我印象比较深的是场馆外面的人工湖,据介绍人工湖是德国建筑师坚持要设置的,对于这个设计,您和团队当时是什么理念?

     吴蔚:

     室外跳水池与城市背景、天际线的融合,这个的确是受到了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的启发。因为我们这个位地域位置很好,我们就首先把体育场馆分成三个独立的单体,我们知道可能有别的方案会把这三个场馆组合成一个大的形体,但对于我们而言就是三个有亲缘关系的单体,然后把室外跳水池放在了最西侧、靠黄浦江的位置。既然是室外跳泳水池,能不能利用面对江的这个特点,让观众、包括跳水运动员有没有可能能看到这条江,甚至江对面的一些景观?不过当时的景观可不太好看,是很凌乱的,但是你要对一个城市抱有希望,这里将来肯定会发展起来。

     坦率的讲,我们在给市长和市长常务会议汇报的时候,就准备了这方面的资料,我们知道可能会有领导问起那对面看到的是什么?果然可能有些人误以为对面可以看到更好的景观,我把总平面都打出来之后,给他们解释其实看不到,看过去就是我们现在西岸的这个位置,这块位置原来是龙华机场等一些技术设施,但是它肯定是会发生一些城市更新和发展的,所以我们觉得将来是有希望能看到非常美的城市天际线。这个汇报说完之后,我看到当时的市长点了点头,认可这个想法。市长也是体育迷,还问了很多专业的问题,包括赛后运营、比赛期间商业配套等,我们当时的方案是如果没有固定的商业配套,可以在前面的广场做一些临时Box,这些想法都获得了市长认可。

     还有一个小故事,实际上在竞赛结束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这个场地上有一棵百年的银杏树,大概是一颗树龄500年左右的银杏树,上海只有两棵,属于非常珍贵的树种。对于这棵树怎么处理,大家有不同的想法,当然也许有些人说能不能把它移走?不移走的话,我们这个建筑就摆不下了,就必须转动一下,可是转动一下就会戳红线,所以在汇报的时候,有人说请我把两种可能性都向市领导汇报一下。汇报结束后,市长说他对今天的汇报是越听越高兴,但是树不能挪。

     所以后来我提出我的困难,如果不挪树,可能要采取一种转动的方式,最起码对游泳馆要采取一种转动,转动的话就会超红线了,市长说周边很多还未开发地区,实际上是一片空地,他说可对规划进行调整,后来也很快做出调整,让我很感动。在市园林局等各方一致努力下,在建设的过程中还要做大量的保护措施,这棵树现在已经是东方体育中心特别值得大家去看的一个景观了。

 

     我在外围参观的时候,也路过了这棵树,记得负责人介绍说,当时为了保护这棵树,对整个的建筑都做了调整。

     吴蔚:

     这个调整回过头来看,我认为决策是非常正确的。关于你刚才讲的水面的问题,当时我们没有在现场听到,据说在评审的时候是有专家提出意见的,觉得我们设计的水面太大。水面太大的话,下一步的维护容易出现问题,毕竟存在渗透的可能性,那么这个水面怎么去处理?大家觉得可以做,但是可能耗资会比较大,甚至因为这个原因,也有一些专家对我们提出反对意见。但是后来市领导觉得,关于这个水面,还是应该有办法来把它做好,我们针对原来最初的方案,把水面做了一定的缩小,这个水面最终还是保留下来。目前来看,水面现在白天的使用、晚上的夜景效果都证明这个决策应该是正确的。我们一直希望这座拥有优雅造型的建筑,它在晚上的时候能通过倒影把建筑展现出来。而且体现出水的元素,也是对应东方体育中心当时举办世界游泳锦标赛,做出进一步深化的表达。

 

     体育建筑经常让我们感到隔阂,就是有赛事才能进去,结合您在gmp的工作经历,我想请问中外在这种设计上理念有何差异。

     吴蔚:

     这个跟我最近思考的一个话题有关系,就是体育建筑的公共性。对于这个公共性,大家有不同的解释,因为体育建筑本身就是一个公共性很强的建筑,体育场无论国内国外,使用都分赛时和非赛时,在非赛时期间如何使用、保证它的公共性,这个是很有趣的话题。就像您刚才讲的国内的体育场馆大部分的情况下是一种封闭式的管理,这就会造成它跟城市空间的一种隔断。那这种隔断导致功能上也被隔断,所以会造成体育场馆运营上的一些困难,这是一个到现在为止没有完全解决的难题,也就是说体育场馆在下一步的运营过程中应该怎么办。

     大家也看到过天河体育场底下装满了餐厅,上海八万体育场原来也是这样的,采用这种运营方式,但这种方式是迫不得已。如何保证体育场馆一年365天公共性存在,这个公共性就是更多的是让大家随意进入到场馆区域,不一定进入到草坪和最核心的区域,但是可以进入场馆,可以去享受它的一些空间、一些功能。

     这方面我们在苏体的时候就考虑的比较细,我们要在苏州奥林匹克体育中心打造出一个新的体育场馆,有赛事的时候很红火,在平时不比赛的时候,还是人气很旺。所以我们当时的想法就是想能不能做一个基座,这个基座里面装满了与休闲和体育相关的内容,然后基座上面放三个主要的场馆。我们想象基座犹如半岛一般,上承建筑,下接景观,与水面一侧的道路相连。观众的人流方向和休闲的人流方向完全是分开的,从高度上已经分开了,也就是从路边拾级而上进入到体育场馆,或通过一个深入到内部的景观空间,包括公园、休闲小道,我也可以进入到内部和室外的一些非常舒适的平面,然后再进入到休闲空间和功能空间。

     现在来看效果非常好,它平时没有赛事的时候人气也很旺。大家现在喜欢体育健身活动,很多人会带一家人过来,有不同需求,包括亲子活动、商场、餐饮,会在这里待很长时间来享受。另外一种就是偏体育味的公共的生活。我们根据在德国做体育场的经验,再与中国的现实情况进行了结合。

     德国的很多体育场馆平时是对公众开放的,但是架构跟中国不太一样,跟体育结合的休闲方式也太一样。比如很多大公司把看体育赛事作为很重要的公关交流手段,比如对包厢的需求。如果你去法兰克福看我们做的森林足球场,或者到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都会看到场馆有很多包厢,这些包厢常年被大公司租用下来,邀请客户在里边看球、吃饭,他们觉得是一种非常高规格的待遇。平时有些公司活动,比如团建、新品发布等,现在国内也有这种形式了,都会结合体育场来组织活动,体育场的功能和商业的功能结合的非常好。我们从德国、南非、巴西做的一些体育项目汲取了很多公共性的经验和理念,然后跟国内的项目做结合与尝试,这对我们来说收获蛮大的。

   

     国内有各种称为奥体中心的大型场馆,您也做了苏州奥体、还有现在正在做的无锡奥体等项目,在打造这种场馆时,我们更多的是秉持一种什么样的理念?

     吴蔚:

     从我们自己做国内体育场系列来讲,最早在2003年做的佛山的世纪莲,然后接下来做了深圳的大运中心、宝安足球场或者叫宝安体育场,再之后是东方体育中心、苏州奥体中心、海口五源河等。从我们gmp系列来讲的话,还是秉承了一贯的设计思路,就是首先保证建筑的功能性,第二讲究建筑结构的合理性,这个结构就是一开始我讲的跟建筑本身完美的结合。比如整个建筑即使做了一些外表皮,但揭开表皮之后,里边的结构依然非常漂亮,这是我们一直想做的工作,同时这个结构要有很强的经济性,结构合理,不能太重,用光量不能太高,我觉得体育建筑应该把它做的轻一些,尽可能轻。

     还有一方面,就是尽可能使用一些新型材料,从最早的PVC膜,到PTFE,ETFE。佛山世纪莲当时就用了PVC,大家担心会不会变黄,但是造价有限,选择PVC经济合理,运用到现在为止效果还是可以的。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是让建筑形成一种自然而然的标志性,我们特别反感为做造型而做造型,只为引人注目,然后用结果去强撑起来。我觉得体育建筑就是芭蕾舞的感觉,回到一开始提到的,体育建筑一定要自然、浑然天成,与其建筑结构、材料、功能形成完美的结合。

 

     我记得您还说过一句话:建筑是一种最贵的艺术。造价高,一旦出现遗憾,会伴随几十年。您是否碰到过需要修改方案、甚至推翻方案,和业主博弈的经历。

     吴蔚:

     这种事情其实每天都在发生,体育建筑特别明显的例子我倒记不清了,体育建筑它有一个特点,它是一个非常大型的公建,造型也有自身的一些特征。一旦被选成中标方案的话,从我目前的经历来讲,大家是对方案基本是喜好的,不会做出特别大的修改,但在别的项目上会遇到一些这种情况。比如说需要按照业主的个人喜好去调整,当然有时候会出于一些更高层面的考量,比如需要你做一种风格上的调整,我们就要跟业主进行对话,不是博弈,我们有耐心求对话。包括当时国家博物馆改扩建工程,其实也发生了蛮大变化,变化过程中我们也有放弃的想法,后来还是咬着牙做下来了,在这过程中有很多对话也好、博弈也好,但最后的结果各方都还满意。

     对于这个事情,每个项目我们都有心理准备,会遇到一些你预料之外的因素,而影响干扰了设计思路,但这个事情我们并不是说完全顶着干,一定要考虑到它的原因是什么,寻求对话沟通,我们争取把这个原因解决。

 

     中国的体育建筑应该保持一种什么样的理念去发展?

     吴蔚:

     我觉得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决策者想法的着重点不太一样,在经济没有达到一定水平的时候,更多考虑的是以拆为主。经济达到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对城市历史给予更多关注,所以我觉得不同历史时期大家的重心不太一样。

     应该在两年前,我们曾经参与一个座谈会,各院校、设计单位的规划和建筑专家与市领导进行座谈,我提出三句话:保护老古董,认定新古董,杜绝假古董。保护老古董不用说大家都知道,这种需要尽量保留下来。第二叫认定新古董,我觉得咱们国家在建筑界、文宝界可能有些不足的地方是建国后认定文保单位的过程有点慢,所以一些非常有价值的建筑被拆掉了,现在大家在补这个课,我们要赶快认定它,加快认定过程,才能保护它,这样就不会发生您刚讲的一些在几代人心目中有历史含义的、承载了难忘时光的建筑被拆掉,这对公众感情、对城市发展和城市历史来讲,都是很遗憾的事情。第三句话是杜绝假古董,假古董就是做一个假的东西来保存人们心目中对老古董的印象和情感,我觉得这种方式并不是不行,但是终归差了一点,其实完全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

     比如德国柏林奥林匹克体育中心改扩建项目,这座场馆是1936年奥运会主场馆,是一座知名建筑,二战后废弃,在德国统一之后提出如何把它改造成一个符合国际足联规定的足球场?同时这座建筑已经被认定是文保建筑了,不能拆掉,还要满足德甲的比赛,所以就要想出巧妙的方式,也就是它在建设过程中,是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去做。

     在这方面,我们可能现在才意识到,在慢慢去做,要趁很多好的建筑被拆掉之前保护起来。老的建筑不仅是历史特别悠久的,还包括建国以后,甚至改革开放以后的优秀建筑都要考虑保护起来,拆掉之前慎之又慎。

 

     今年我们会在上海举办一场智慧体育场馆论坛,核心主题是智慧体育场,智慧体育场里面包含了方方面面,其中就包括智慧足球场,我之前看到报道gmp参与到西甲伯纳乌球场的改造,但我没有查到最终资料,不知项目是否落地。

     吴蔚:

     我们是与两家西班牙的事务所组成联合体中标了这个项目,并作为三家联合体主要牵头单位一直负项目责实施到现在。我们事务所门口进来有个小电视会循环播放我们参与的重要项目视频,其中也包括伯纳乌。我们在中标之后,就受到委托一直在做这个项目,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建成,但是初具规模,立面已经完成。

 

     我在2014年去过伯纳乌,那时候就听说改造,给我的感觉是伯纳乌这几年一直在改造。去年底我还看过伯纳乌智慧足球场视频,我当时一度怀疑,这次改造是2014、15年那次吗?还是时隔几年又进行了一次改造。

     吴蔚:

     这个项目是蛮浩大的一个工程,一直在进行中。它地处市中心,方案出来之后引起西甲各方面称赞,但是居民也有一些担心。建筑紧邻居民区,包括金属屋面和立面,还有反射,有可能造成光污染。前前后后发生过很多所谓博弈的事情,项目本身还是基本按我们的方案往下实施,争取2024年能够完成。但是具体时间我没法考虑,因为西班牙的建设速度比较慢,目前的进度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预计进度,是很难去控制的。这个项目是我们在欧洲做的最大的体育项目,把很多商业功能融合进去,除了门票,还有会费,俱乐部衍生品等。而且球迷对俱乐部非常忠诚、疯狂,所以里面还设了酒店方便球迷看球住宿。另外也设置了很多商业功能,购物中心、展示、餐厅等商业场景。比如往左看你可以通过玻璃看到球场、甚至比赛盛况,往右看可以看到城市景观,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感受,体育建筑与城市合二为一、浑然一体。

 

     大概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还都是以国外的这种建筑设计师为主。这两年我通过与建筑设计师沟通,发现中国本土建筑师参与的重大项目越来越多。请问目前国内外建筑设计师在设计水准、理念、能力方面有什么差异?

     吴蔚:

     我本人在国营大院工作过,在苏黎世的小事务所也干过,然后到德国目前最大的建筑师事务所工作整整22年,认识gmp到现在也有25年的时间了。gmp及所有境外公司在国内参与项目必须要跟国内院合作,到目前,我们几乎跟国内的大院都合作过。

     我个人亲身感受是中国建筑设计师在过去二十年提高很快,甚至某些方面超过了欧洲建筑师。比如说参数化设计,BIM系统应用,我觉得比德国所有的公司都走的快。我们公司现在BIM应用还是处在不断推广的过程中,在欧洲方面,我感觉大家似乎还是停留在原来的思维过程中,但在国内推行很快。咱们国家现在推行更快的是AI人工智能,据我所知,有不少事务所现在正在大幅度或全面快速的学习AI,甚至我听到有个事务所专门给电脑投放gmp的作品,投放学习足够量之后,就可以一键生成跟gmp相似的结果。

     至于这个会对所有的设计师带来什么后果,能不能完全取代,现在我们也不太知道。在这方面的发展学习上,国内是比欧洲先进很多。就像上海车展,我看了不少德国的报道,他们对德国汽车企业表示担忧,对中国电动车发展表示感叹,认为德国正在失去在中国原有的市场份额,就是因为在电动车市场,德国起步太慢,比较保守。

     您刚才问中国建筑师和境外建筑师的水平问题,在我来看,中国建筑师在这二十年发展很快,而且中国建筑师执行能力很强、经验很丰富、效率很高。比如有时境外事务所可能纠结时间长,而国内建筑事务所会采取一种整体的效率平衡。实际上这种决策和效率对我们也挺有帮助的,我们现在反过来做德国项目时,效率也提高了,在中国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觉得我们在国内这段时间并不是一个单方面的所谓技术、文化输出,更多的是一种双向文化交流,尽管一开始可能是一个方向重一些,但现在我发现这个双向很明显。

     不过坦率的讲,在建筑师的原创性、创造性方面,欧洲建筑师或者境外建筑师还是略胜一筹,这跟从小接受的教育和生长环境是有关系的,从小开放式、自由式培养可能会让他们在设计创意和原创性上保持一定的领先。其实中国的很多建筑师也是非常有创造性的,无论是咱们获得普利兹克奖的王澍,还是李虎、刘一春、马岩松等,他们的创造力都很强。但我觉得从大面上、普遍来讲的话,还是欧洲在这方面稍微占一点优势。

 

     我们建筑师在不断成长,在建筑上面,我们现在都公认是不是已经进入到了智慧体育场馆的阶段,您从建筑设计师的角度,如何看待这个阶段。

     吴蔚:

     您刚讲的这个智慧,无论是信息技术还是人工智能,包括大数据在国内的应用是非常普遍的,从我了解的一些国家来讲,中国在这方面发展非常快。大数据系统也好,智慧系统也好,这个发展对于体育建筑来讲很重要。因为体育建筑人流密集,顺势人流大,我们在设计的时候就要考虑到如何在进场,特别是在散场的时候进行人流疏散。一种方式就是老办法,传统的办法,用交通的路径组织,或者是加长行走路径把人流疏散开。

     采用智慧系统,首先就是中国人几乎人手一台手机,手机这是一个重要条件。第二就是大家习惯软件应用,手机提示的信息容易抵达,在这个基础上,我觉得为做智慧场馆提供了基础。智慧场馆系统通过比如智慧停车、进场散场、商业系统、卫生间系统、交通系统引导等等,能跟观众形成互动,会对体育建筑产生非常大的影响。在对空间进行有效的组合,面积优化,安全方面疏散距离进一步优化,路径优化,我觉得都特别有帮助。

     尽管智慧场馆更多的是在弱电系统,但是建筑本身应用这个系统之后,系统会采取一种非常有意义瘦身过程,这样的话,对建筑本身的面积、各方面都会产生优化的作用。

 

     我看到gmp在中国承接了很多高铁项目,比如北京丰台站,天津西站,杭州南站,从距离、风格、造型等方面,gmp在高铁站设计方面的理念是什么?

     吴蔚:

     首先关于选址问题,原来叫铁道部,现在叫铁总,他们对线路规划和站点规划,包括选址等层面都有考量。对于我们建筑师来讲就是按照规划做单体,我认为第一,建筑如何能更体现人性化,便于使用;第二,结构造价要合理;第三,要具有一定的识别性。比如天津西站,它就像编的篓子一样交叉的拱型造型,越往上越宽,能阻挡一些阳光。整体的空间,就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半拱的空间,这是因为当时要求高铁站它要具有一定地标性。

     六年之后,我们做杭州南站,一方面它是杭州这座城市它的门脉,另外一方面考虑到高铁站所处的位置,高铁轨道两边是城区,做为一个城市分布和弥合应该怎么去做。现在大家看上去他像个方盒子,方盒子实际上在尺度上进一步的跟人在接近,立面上还用到窗格扇这种蕴含杭州人文气息的元素。

     北京丰台站,它最大的特点是双层车场,就是两层轨道,上面是高铁,下面是普快。双层车场在亚洲是第一次使用,效率高、节约用地,对于我们来讲更注重它的效率。另外一方面要考虑双层不能让人感到太压抑,所以我们设置了很多可以看出去的感觉,从视线上跟城市发生一些关系。

 

     我下次去丰台站一定好好感受一下。感谢吴总,今天的访谈让我了解了目前中国的体育建筑,再往下设计建筑时候的一些理念,比如避免出现为了标新立异而造型古怪的建筑了。

     吴蔚:

     我觉得目前应该到了一个时代,不是说把钱堆在造型上,而是花在刀刃上,花在改善功能方面,把整个建筑的品质做的再高一些。因为体育建筑很容易做粗糙,为什么?很多细节可以忽略,施工企业可以忽略,甲方可以忽略,建筑师觉得也可以忽略,其实不是这样,我觉得应该把建筑做细。做细之后就不会再出现刚才讲到的一些建筑被拆掉,过了二三十年,发现已经不符合现在的使用功能了,就拆掉了。功能要做好,做不好功能,过两年就会发现不适合。就像我们现在很多建筑层高,三米三吊顶之后就只有两米四、两米三了,如果当时考虑的稍微充足一点,那么现在通过改造就可以继续使用。

     如果做的时候凑合,时间长了就会出现功能退化、受损的情况,都会影响建筑使用,甚至拆掉。如果一开始把建筑品质做好,把构造做好,节点做好,我想建筑是可以维持更长时间的。我觉得下一个阶段是大家现在提倡的高质量发展,什么叫高质量发展,我觉得就是从把建筑品质做好开始。

 

     gmp做的建筑比如东方体育中心,我感觉就像您说的,人性、自然、与城市浑然天成,给人舒适的感觉。追求奇形怪状、标新立异建筑造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从东方体育中心开始,体育建筑其实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了,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这十几年间,我们没有再看到为了求特、求异而设计的建筑,基本上我们看到的大型建筑都是秉成绿色建筑理念,充分利用空间,体现人性化,并为日后运营做了更多准备。

     吴蔚:

     刚刚讲智慧场馆,其实智慧场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念就是绿建。智慧场馆可以控制很多不必要的能耗,减少二氧化碳排放,对双碳目标、绿建都会起到很关键的作用,这方面我相信智慧场馆会大有可为。东方体育中心建了十几年了,看上去总体还是可以的,一方面它本身建造质量不错,另外一方面保养的也很好。

 

     吴蔚:    
     我还想回复您刚刚提到的关于中外建筑师的问题。对于我来讲,建筑设计是没有国界的,中国建筑师一样可以走出去,比如马岩松现在在国外做了很多不错的建筑,中国建筑师下一步应该有更多的信心和自信走出去。我见到关系好的大师,我都鼓励他们,我说你们可以尝试去欧洲投标,欧洲投标是公开竞赛,没有很多门槛,我说你们可以去试一下,中国建筑师也到了走向世界舞台这种时间点了。

     有时候请外方的事务所到中国做项目,加入他们的一些解析,我觉得是蛮好的事情。同时还有一个观点,就像您刚才已经提到的境外事务所,其实也有一定本土性的发展。比如我们公司上海、北京团队,无论是做国家博物馆,还东方体育中心项目,这个团队里面既有德国建筑师,也有中国建筑师,而且中国建筑师占绝大多数。这些年中国建筑师成长很快,gmp这个德国品牌里边的中国含量和分量是越来越重了,这也就是我讲过的,再过五年gmp就不叫德国gmp了,就是g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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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建筑设计德国gmp吴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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