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 Shao：我像一个空间的“导演”

室内设计事务所主理人、Objective设计画廊创始人、设计师和艺术家原创家具出品人、Design Miami设计博览会中国合伙人……自2016年在纽约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以来，Chris Shao (邵程) 以“设计”为主干，延伸出了不少分枝。得益于逐渐壮大的团队，他本人在不同身份之间的切换也变得更为自如，能更专注于创意本身。

如果说旅行对于Chris来说是设计的养料——他总能在不同场景下发现某种熟悉材料的新用途，那么在不同国家的生活、游历经历则激发了他的创造灵感。诚如他本人所言，对生活方式的理解和抽象能力是将他的团队区别于其他传统的中国设计工作室的重要原因。

在和客户的前期沟通中，Chris会来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寻找故事的本源，并将源头的文化和历史体现在最终呈现的整体环境中。这种讲故事的能力对策划画廊项目来说也同样重要。他就像是导演一般，希望人们在踏进空间的那一刻就沉浸在他所塑造的世界观中，尽情体验。

在本次访谈中，我与Chris聊了聊他对材料、室内设计、时代风尚和艺术的看法。

 

Q：你曾在采访中提到过旅行的重要性，例如布达佩斯兼具复古和现代的状态就对你的设计颇有启发。最近的旅行有没有带给你新的灵感？你在接下来的设计项目有没有希望尝试的新材料？

A：其实很多旅行都是因为在当地有项目。我们的设计手法和策展比较像，会深挖当地的文化和历史，也会根据客户的特性做不同的调整。
比如我们最近在设计的上海餐厅，主厨是法国里昂人。除了把主厨的烹饪哲学纳入考量之外，我也在这个夏天去了南法，感受那边的天气和美食，同时也希望从建筑中找些灵感。通过这次旅行，我注意到南法有很多渔船和游艇，而游艇上常用的漆面是反光漆。虽然在中国，大家可能更想要日式哑光的表面，会认为亮闪闪的抛光漆面是土豪风，但我觉得在不同的语境里去表达同一种材料也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如果不去当地看，对于材质的选择就会有局限性。从南法回来后，我们找了许多种反光漆来做尝试。中国的非遗大漆就很有意思，其实我们可以用当代的手法去展现许多很好的传统工艺。

除了漆器之外，我们还在探索如何把陶瓷或其他传统工艺运用在当代的语境里，包括花鸟画、刺绣和其他手工。它们在海外的项目里也出现过，所以它们不仅仅代表中国文化，还可以作为国际语言流通，只是看你怎么去加以利用。

 

Q：把设计比做策展这个点很有意思。对你来说，室内设计意味着什么？

A：设计师的角色是很灵活的。建筑跟室内是两个概念。很多建筑大师在做设计的时候，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表达建筑理念，所以会有比较鲜明的个人风格。而室内设计师更像是一个配角。

例如，在设计一个人的家时，我不可能把我的主观意识和生活方式放在别人的家里，所以更多的是去学习别人的生活态度。现在有很多中国的藏家会找我设计他们的自宅。在设计之前，我需要了解藏家的收藏线索，包括藏品和整个脉络。我们经常开玩笑说，艺术作品是放墙上的，而家具是放地上的，其实就是这么个简单的空间逻辑。

 

Q：你会如何形容你的设计语言？

A：我觉得设计语言很难用明确的文字来表述，它是对氛围和视觉的理解，也是让人与之产生交流的三维空间。虽然大家对什么是好的设计会有不同的理解，设计项目中的主角也会想把控通过设计所传递的信息和概念，但对我来说，不管是直白地说“太漂亮了”，还是发出“这里太舒服了，我想在这儿呆一个下午”的感叹，这些情绪上的共鸣都特别重要。

 

Q：你怎么看待设计趋势和时代风尚？对你来说，“不过时的设计”这个说法成立吗？

A：这当然是一个美好的愿景，但是我觉得它不太符合现实。当科技在进步，生活方式发生改变时，风格也会相应变化。我对“不过时”的理解是，表象的设计和功能性的设计肯定会有所改变，但精神可以是timeless的。我们刚才聊到了通过空间表达情绪。以北京故宫为例，虽然使用的木材已经被腐蚀，需要修缮，可是庄严的感觉永远在那儿。

 

Q：在创办室内设计事务所之余，你还在上海和纽约开设了Objective Gallery。你对这两个地方的画廊有不同的定位吗？

A：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刻意去追求把画廊放在上海的老建筑里，但现在这已经变成上海空间DNA的一部分了。做设计和艺术品画廊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前者特别需要一个空间的语境，家具在环境里如何被呈现非常重要，所以我们对于搭建的要求是很高的。
我们希望在上海呈现作品时，大家看到的不单单是物体本身，而是能沉浸在整个策展的环境当中。如果说上海的Objective是被历史背景承载出来的空间，那么纽约的场地就更像是厂房，大家的关注点可以更多地放在物件本身。这两个空间算是一个互补的状态。

 

Q：在做室内设计和运营画廊时，两者最大的差别在哪里？

A：在运营画廊时，故事线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例如，我们之前做了一个展览，叫“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展出的家具、布料都是用乳胶做的。你一看到这个展览题目，一触摸这个材质，就会进入一个故事线。这个展览主题不仅在中国是前所未有的，很多国外的策展人和同行也会觉得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展览，所以Objective Gallery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个任性的探索，承载了很多实验性的项目。与之相反，我在做室内时需要保持非常理性的态度。

 

Q：你和不少艺术画廊有过合作。契机是什么？

A：设计的品类在整个收藏界来说，并不是一个主流领域，大家还是普遍觉得设计是装饰性的。而纯艺术的画廊在做展览时，缺少了对于空间的理解。我们的合作是一个很好的融合，可以让大家看看家具和艺术品在居家环境中可以怎么摆放，如何和建筑融合。

除了和画廊的合作之外，其实也有不少艺术家想要挑战家具设计。比如说我们之前不仅做过王加加的地毯，也和关小合作过椅子。我很感谢这些艺术家愿意降维打击，艺术创作和产品设计的思维碰撞擦出了不少火花。相较于艺术家手稿发给工厂来做量产，我们更希望艺术家能本人参与到制作的过程中。

 

Q：你如何选择合作的艺术家？

A：这和运营艺术画廊差不多，我会优先保证创作风格的多元性和丰富性。例如，我们有一位合作艺术家同时也是一位诗人，他所有的创作灵感都来自于他的诗。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不太可能再去签一位小说家。从材质的角度来说，我们希望囊括的材料门类越多越好，有木头的、铸铜的、皮制的等等。
其实最早做设计画廊，我会觉得如果卖不掉，自己也可以用，但是画廊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它不能只服务我一个人的审美，而是要有多样性，所以在选择合作艺术家时，我们还是要从如何丰富画廊项目的角度出发。

 

Q：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件收藏是什么？

A：孙一佃在前几年画的《芭比》里的肯，很多人都说这幅画里的形象和我太像了，就好像我买的是自画像一样。

 

Q：如果不受限制，你会想要在家放哪件作品和家具？

A：我还蛮喜欢Nicholas Party的。陈飞画的水果我也特别喜欢，他把静态的物体画得很灵活。

家具的话，我很喜欢Rick Owens的设计，已经收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