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挺:懒人建筑学
其他来源:欣建筑投稿 2019-11-19
Wutopia Lab创始人、主持建筑师俞挺,日前于2019环同济设计周上,以“懒人建筑学”为题发表专题演说,针对建筑师行业,农村与城市、城市的未来及社会焦虑提出了自己的观察。
─ 讲座实录 ─
Wutopia Lab历年作品;图片提供/Wutopia Lab
何谓懒人建筑学?在知乎上,常有声音批判既得利益者,如甲方、老板在剥削压榨劳工,但建筑师与甲方的关系是互相依存的,因此平和的得到甲方的尊重是关键,而这必须从建筑师自身做起。Wutopia Lab给业主的方案永远只有一个,我年纪轻的时候有个困惑,为何认真的人常得不到青睐,比如在追女生时,乖巧认真的就是会输给坏坏的男生,直到四十岁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些男生在追女孩子的那个剎那,让女生觉得他是用尽全力的,而好学生则因考虑太多,无法让女生感受到那个冲劲。建筑师在提案时也是如此,假如你一口气给甲方十个方案,就让他无法感觉到你尽全力的企图,这常也是建筑师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因此我告诉自己要做“懒人建筑”。
Wutopia Lab成立以来,每次都只给业主一个方案,但这方案是业主跟我一起创造的,过程中业主将经历“两高一低”,第一高是看到方案时的惊喜;一低是因没有案例援引,导致建造过程中担心受怕、恐惧焦虑;第二高则是作品完成后,国内外媒体争相报导的刷屏状态,而达到高潮。建筑师今日应该具备三个意识,第一是你的创作应具备建筑学上的思考;第二无论做怎样的建筑学思考,都不能让建筑跟社会脱离,须具备社会学意义;第三是将对作品的思考传递出去,若作品是从建筑学出发,并推动社会前进,就应具备第三种意识传播学意义。若建筑师反过来从传播学意义出发,再来进行社会学及建筑学,这是本末倒置,而我就是按照建筑学、社会学再到传播学这个路径前进。
结缘堂/杭州桐庐青龙坞
图片提供/Wutopia Lab
今日建筑师到农村只会做民宿,建筑形式大同小异,不是白墙就是夯土,木结构或钢结构,从南到北都一样,这就是建筑师做的设计,毫无生气也不具备意义。因此当本案甲方找我做设计时,若我也只是做相同的内容,就没有任何的意义,此时碰上我夫人生病,使我开始认真思考“婚姻”这件事,发现今日社会的焦虑,来自婚姻、健康、教育及财富四点上,是挥之不去的,就算到农村也只是在躲避社会给予的压力。因此建筑师若不用设计去思考及回应这个焦虑,又有何意义?因此在本案中,我要做一个月老神社,促使到访者思考婚姻是什么?爱情是什么?中国人相信山水之中是有神灵的,因此有大大小小的庙,当我跟甲方说出这个想法时,他们以为我要做禅堂、道教中心,但我只是想创造一个神圣空间,因当连自身焦虑、欲望都不了解时,就去设计教堂、庙宇,那这些空间及光线将只是复制在建筑史上可见之空间,那此时在这些空间中能得到救赎吗?我不相信!因此我要设计月老神社。
图片提供/Wutopia Lab
我构思用一条红线,一条连续的红线,它可以承担整个建筑的结构,在建筑学上是建构和围护,成为这个建筑的建构基本要素。但怎样的红线能达成此件事情?而发现新的材料是加过树酯的碳纤维,可同时承担拉跟压两种力量。因此用机械将7,200米长的红线(碳纤维)编织成神社,让到青龙坞的人,能在这漏风的神社里思考婚姻跟爱情,有时看来坚固但其实是脆弱,有时看来脆弱却很坚固,神社建筑有些摇晃,如同你会对人生感到疑惑。因此它与建筑学上的思考是有关连,二是在社会学上探讨焦虑,三是具有传播发酵的力道。
图片提供/Wutopia Lab
今日建筑师到农村,总希望为这个村落留下木结构,留下砖瓦,但我认为及相信只有在农村的空间中,创造超越城市的建筑,农村才可能振兴,而非用城里人的眼光去重塑农村,使农村变成城里人的宠物或动物园般的景观。因此我选择用机器人编织碳纤维,在耗费90小时以7,200米连绵不断的碳纤维束编织成了这个红色的结缘堂。来到结缘堂的每个人,都会产生各自的理解,因为他们不需要去知道我这建筑师的想法,只需去思考他透过这建筑引发的联想,可能这些到场的人没有在思考婚姻的本质,这是我自己创造的项目,说服业主花钱找了同济大学刚毕业学生初创的公司,把这个建筑完成,那也达成社会要素的连接,是一个成功。
图片提供/Wutopia Lab
爱范儿“未来方城”/广州天河
图片提供/Wutopia Lab
科技媒体爱范儿找上我,希望30天建造一栋房子,我跟他说为何不30天造一个城,最后爱范儿接受了提案,但因为我很懒又不喜欢搭飞机,也不爱广州。因此我想了个方法,要造一座城,不可能只靠我一个,要找很多人一起来,给他们一个礼拜的时间用脚手架(鹰架)来完成。城市是情感的载体,若你对城市没有感情,那你生活在这城市里就会很痛苦,因此城市是无法靠一个人去建造的,个人的能力会局限这个城市,所以需要众人一起创建才能让城市丰富,因而在“未来方城”中有办公、有理发、有木马、有瑜珈、有火锅、有迷宫、有咖啡、有露天电影院及运动场。
图片提供/Wutopia Lab
灵感来自卡尔维诺的作品《看不见的城市》,书中,一个对称的城市,一半固定工作,一半灵活玩乐的“索芙洛尼亚”。在“未来方城”中,我延伸“索芙洛尼亚”的概念,改用临时的城去包裹永久的城,是围塑而不是对称。而“未来方城”在建造完后的三十天寿命中,引起广泛的讨论,无数人想进入探究发生了什么。一座城市若要被记住,必须有许多人共同的记忆,因此我希望各种人能把他对城市的记忆放进“未来方城”,所以我说“若能让别人干活,就让大家一起干活”。10月1日起开放至在三十天后的11月1日正式拆除。
“未来方城”的思考是建筑学的,来自1960年代的建筑电讯派(ARCHIGRAM)的插件城市,因为所有你的记忆都被当作插件,插在我限定的脚手架空间之中,因此仍具有建筑学、社会学,以及传播学的意义。
图片提供/Wutopia Lab
建筑模型博物馆/上海静安区
Star Gate;图片提供/Wutopia Lab
甲方李晖从同济大学建筑系毕业后,第一份创业是做建筑模型,而大多数建筑事务所都做模型,李晖的野心是要搜集所有中国当代著名建筑师的模型,他委托我来设计建筑模型馆。我开始思考,若能够把这些优秀建筑师建成或没建成的作品收集在一起,那就是一个未来城市,若我能把建筑模型馆设计成“未来城市”的模型,那建筑模型馆跟这些建筑师的模型就能相得益彰,创造出建筑师对未来人类将面临的挑战进行的思考,因此而有“在模型里的模型(Models in Model)”这个概念。
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中,写过一个完全建筑在高脚桩上的城市“珍诺比亚”,若我把所有的未来城市盖在高桩上,未来城市也将是垂直城市,因此我决定用32mm的圆钢作为基本元素来构筑这未来城市,结构跟接口都全部隐藏在里面。最后共用了5,653根圆钢,让所有建筑师的建筑都在圆钢之上的未来城市。我取名为“最后的堡垒(the Last Redoubt)”,来自于1912年的科幻小说The Night Land。
Visionary City ;图片提供/Wutopia Lab
Stacks;图片提供/Wutopia Lab
在这座建筑模型馆中,我用各个经典的科幻电影、科幻小说联系起来,在馆内我设计了无数个场景,是想让来访者知道建筑师是怎么在思考。《盗梦空间》中有句名言“亲爱的,要做梦就做大一些吧!”,我们建筑师就是做梦做的不够,所以当你进入大厅Visionary City(William R Leigh的绘画作品,启发电影第五元素),正中央是来自《头号玩家》中的the Stackes(叠城),会看到所有的建筑模型如同城市的一部分,围塑在你的两边。从Visionary City到the Stackes,可以了解未来城市如何在垂直上发展。接着往内走会看到城市和建筑的关系,层层迭迭仿若迷宫,夹层都是悬吊在空中,表现结构是一种技巧,但隐藏结构同样也是,且隐藏有时比粗暴的直接表达更有趣。
原本想用窗帘将博物馆隔绝成一个完全向内的空间,但是当光线洒进博物馆内时,让整个博物馆看上去真实又不真实,方觉得这才是对未来城市的看法,未来城市应该是开放,能永远的引导发现。我认为所有的室内设计都是建筑设计,这座展馆内的各个空间分别是对不同的科幻经典致敬,包括银翼杀手、苹果核战记、雷神、沙丘、星际大战、星际迷航、2001太空漫游等。
Models in model ;图片提供/Wutopia Lab
最后,我认为建筑学需要以建筑作为工具去思考人类的未来命运。直面未来,建筑学不能躲到历史、文脉和地域所构筑的果壳后面,而是以这些作为起点去创造更宏大的未来或者是卑微的神灵。坚固,永恒性或许是我们坚持的一种幻觉。但那种开放性,临时性,多样性,偶然性,意外或者短暂的失忆,瞬间的灵感,昙花一现的美丽和轻微的脆弱也是值得建筑学关注并由此创造什么。是的,我把建筑模型博物馆看成我俞挺建筑学的宣言了。
“亲爱的,要做梦就大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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