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克飞:建筑是盛满了历史的容器
来源:山东商报投稿 2013-08-06
忆旧
“每当我在民国史料中见到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时,我便想去他的故居看看那也许是最好的沟通,只要我的手触摸故居斑驳的墙,彼此时空便可重合。”
您说,“书中的插画是必须要提的,感谢这些宛如梦幻的美丽插画,它们不仅仅画出了故居的神韵,也让我的记忆完美盈满。”为什么选择它们?
叶克飞:插画是我的朋友周彧所画,她也是我另外一本书《残酷世界和最爱的你》的插画作者。写这本书时,就希望图文并茂,但又觉得照片太普通,而且有些故居因年月沧桑,缺乏美感,于是就希望以插画的形式表现。我个人极其喜欢这种小清新的画风,我想,当年这些故居全盛之时,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前一阵电影《萧红》还引起了热潮,看到《青岛萧军萧红故居》这一篇很亲切。他们住在那里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期,那时候他们经历着怎样的故事?
叶克飞:萧军萧红在青岛的故居位于观象一路1号。萧军与萧红的情事是现代文学史上的一大悲剧,但他们客居青岛的日子却被后人形容为“精神蜜月”。那半年时光是他们最甜蜜的日子,离开青岛后,他们彼此猜忌,矛盾频生,终告分手,萧红更是在31岁时便客死异乡。
那是1934年,萧军和萧红从伪满洲国赶到青岛避难。观象一路因观象山而得名,是一条半山的环形路。路旁是一个个居高临下的德式庭院,以花岗岩为基,院门都不宽,走进去后,迎面往往是十几级石阶,拾阶而上才可进入院内。这种居高临下的庭院在旧时青岛很常见,德国人在建楼时很强调视野,萧军就曾在诗中写道:“碧海临窗瞰左右,青山傍户路三叉”,指这处房子可远眺大海。
当时,萧军和萧红住在二楼,萧红负责家务,萧军则在某报馆编副刊,住在他们楼下的是约他们前来青岛的作家舒群夫妇。根据回忆文字,我们可以勾勒出这样的场景:萧军在脖子上系个黑蝴蝶结,手里拿着三角琴,边走边弹。萧红则总穿着花短褂黑裙子,跟在后面。他们还会逛著名的荒岛书店那曾是青岛文化人的乐园,文人学者荟萃,也有许多怀着梦想的年轻人在这里苦读。在这里,他们认识了一个名叫黄宗江的初中生,这孩子住在青岛的黄县路,后来老舍成了他的邻居,再后来,他成了著名艺术家。他们还认识一个名叫李普的高中生,他后来成了新华社副社长。
为了写这些故事,您做了哪些准备工作?写作中有什么有趣的故事?
叶克飞:如果是专门寻访故居,就先查找相关资料,比如确定故居的具体位置、门牌号码。如果是趁出差、度假之类的机会去一个城市,我就先查找该城市有没有名人故居,并确定其位置。考察过程则很随意,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爱闲逛的人,旅游也从不跟团,都是自由行,时间极为松散,寻访故居和吃是两大主题。
有趣的事比较多,比如门牌号码的问题。寻访名人故居,若无如今的确切门牌地址,仅靠旧时文字中所记载的地址去寻觅,往往会摆乌龙,只因数十年来,各城市的路名和门牌大多已经变更,这个在胡同很多的北京最为明显。
有一年,在名人故居云集的青岛鱼山路上,我就摆了个乌龙。当时,我去寻访梁实秋故居。那时青岛的名人故居刚进入挂牌确认阶段,也未作为旅游资源推广,可查资料有限,我又上网又翻书,查到是鱼山路7号,可在山脚下的路口往上走,没走几步便见到挂着“梁实秋故居”牌子的小院,门牌却是鱼山路33号。后来再查资料,才发现这院子当年确实是鱼山路7号,1949年后重排号码,就变成了如今的33号。很巧的是,现在的鱼山路7号也是一栋名人故居,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寒碧山庄,山庄主人是民国女诗人吕美荪,也是大名鼎鼎的奇女子吕碧城的姐姐。这是我寻访中的意外收获。
写这本书最大的难处在哪里?
叶克飞:最大的困难是很多故居已经荒废甚至被拆除,我印象最深的是苏州苏雪林故居,我寻访时,它竟然已成了垃圾回收站,连个下脚的干净地方都没有。前两年看新闻,它被掀了顶,险些遭拆除,好在有人呼吁保护,才勉强留下,不知如今境况如何。又如寻访北京的一些名人故居,很多胡同都已消失。再就是名人故居若是民宅,有时住户会有抗拒心理,很难入内参观,不过一般情况下,人们还是会知无不言,跟我聊上很久。
变迁
“每个城市都会经历变迁,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但历史永远都在。”
遗憾的是,现在很多名人故居被拆除了。
叶克飞:大多数城市都在发展,但却愧对历史。这已经不仅仅是名人故居领域的事情了,在建筑风格上,在城市规划上,在文化上,我们都太随意,再就是那种求新求大的恶劣风气,确实影响极坏。
很多名人故居已经面目全非。不过近年来不少城市将名人故居视为文化经济的一部分,进行了一定的保护,尽管出发点比较功利,但也有一些效果。比如天津五大道的小洋楼,遍布北洋名人的故居,如今都维护得极好,成为必去的景点。不过也因为“以用代保”的缘故,很多故居或作为民居使用,或租给商家,或给政府单位,内部很难跟旧时一样。不过我赞成“以用代保”,这是目前世界上最合理也最流行的建筑保护办法。
您说,“建筑本就是盛满了历史的容器,这话我一直相信。”站在这些故居前,您通常的心情是怎样的?
叶克飞:建筑本就是盛满了历史的容器:我在青岛长大,它的老城区为德国人所建,都是一个个欧式庭院。我每天放学都会在一个个院子里爬墙爬树,捉虫打鸟,那是我最美好的记忆。长大之后,又开始喜欢建筑,尤其是西式建筑。同时,我又特别喜欢民国史,而民国史的很大一部分发生在租界,比如上海的十里洋场,历史和西式建筑就这样被我联系在了一起。后来我开始四处寻找名人故居和一些曾经发生过历史事件的建筑,探寻建筑背后的故事,于是就有了这本书。
我觉得,建筑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外观,也在于背后的历史和故事,不管是沧桑悲凉,还是美丽动人。比如青岛,上世纪三十年代,这里曾是当时中国的人文重镇,梁实秋、沈从文、闻一多等都曾在此客居。如果我们熟悉这段历史的脉络,熟悉背后的种种故事,我们也许就会明白什么才是城市文化最重要的环节。比如青岛当时的名家云集,其背后是大学的独立精神,是国立山东大学校长杨振声的兼容并包。这一切都可以观照现实。
我所说的“从未离开”,是指在记忆中从未离开,这是很宝贵的。其实每个城市都会经历变迁,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但历史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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