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与地域文化

三、建筑的材料、质地和色泽 

作为一代建筑大师，比尔蒂拉对建筑物的材料、质地和色泽的固有本质有非常独到而深入的研究，并力求在不同的设计中体现不同地域文化在建筑材料诸多方面的表现方式。 

例如在苏威库普（Suvikumpu）公寓的设计中，其新造型主义的矩形表面只是白色的普通石膏，充满了芬兰20世纪20年代早期的一些风格。但它的水泥表面却非同寻常：是绿色的，由此形成比尔蒂拉住宅设计别具一格的外观特色。 

建筑师当时为什么没有跟随潮流用普通颜色的水泥或将其涂为灰白色呢？那是因为比尔蒂拉感觉到水泥在这儿起着连接自然、地球和森林的作用。而更重要的是，这里使用的水泥采用了与桦树、赤松以及松树相映照的三种色度的绿色。 

水泥百叶窗板的宽和高也不尽相同。苏威库普表面的鲜明形式是有节奏的、自由的和自然的。同样的主题也在阳台的墙上得到体现，那儿是漆成另一种色度的绿色木板。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比尔蒂拉建筑设计中的地域生态观在此获得实现，自然与建筑的界限因此消逝了。四周森林的颜色和广度在建筑物上得到体现。苏威库普公寓就是自然的建筑，比尔蒂拉在某种意义上模仿了自然。但显然，他的建筑是自然的延续。 

第波里（Dipoli）学生活动中心也是这样的一个例子。它的表层结构、材料和颜色充满变化，是对自然的呼应，是自然的延续。 

第波里的水泥底座是建在该工地动工时挖掘处的有棱角的巨石上。石基沿着地平面蔓向森林深处。基座慢慢陷入地里，因而与地面的界限并不明显。在那成堆的岩石上升起的窗户映照着附近杉树的身影。而那窗框本身看上去便如同树干或树枝。在第波里人们感受到的是自然的狂野魅力。建筑外观的无穷尽丰富与室内空间的变化融为一体，其构思来自大自然，又最终在创新上回归自然。 

第波里在不同的角度有300多个窗户。这些窗户由屋檐下的木材镀层所包覆，其前方和上方突起了有棱角的铁黑色的铜表面，如垂直的岩石断层。屋顶是由铜色的巨石和铜制的穹隆顶塔构成。后者如被流动冰河带来的巨石矗立在屋顶之上。 

有些评论家认为第波里是反设计和对次序和建筑体系的反叛，也许在某种意义上是这样的。但无论如何，它决不是石头的随意堆砌。它也不是如后现代主义展现的刻意的无序和解构。尽管看上去仍有些刻意创造的痕迹，第波里是它所在地区自然的一个部分，因此它并未遵守一些普通设计的原则。第波里是生根于自然的建筑，它打破了传统功能美学的束缚。光滑的岩石，原始的海岸，尤其是那些被冰川时代冰切成菱形的怪异的石头，这些都是构成第波里形式的因素。窗框垂直如自然界的树，窗间的距离也如“林间树的大小”或近或远，这样造成的视觉效果便有如森林与人造建筑物交融蔓入深处。 

比尔蒂拉认为材料、质地和色泽都有其自然语境，包括自然形态的一些规则，建筑的作用与其说像立法者更像画素描的人。自然界的次序是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如同第波里的形式也是综合因素的结果。在此材料、色泽和外观有其独特的意义，能自由展现。 

比尔蒂拉在第波里所使用的设计理念和手法是独创而新颖的。这件作品成为生态建筑早期实践的一个成功实例。 

四、建筑中的自然与城市：地方特色 

在很多场合中，比尔蒂拉都将他的设计描述为大自然延续的建筑物。自然在城市这一环境中如何作为地方特色的因素而存在？地方特色对于比尔蒂拉在不同时期的代表作如苏威库普公寓、赫尔旺达中心、坦佩雷大图书馆、科威特议会大厦和新德里芬兰大使馆又意味着什么？

比尔蒂拉的思考总是来源于问题的实质。他认为当我们说建筑可作为自然的延续，我们是指大自然的形式，更准确的说是指由自然力量形成的形态或变形可融入我们的建筑语言，它们同欧几里德几何学这一形式语言一样，它们之间甚至可以相互替代运用。 

那么，什么是地方特色呢？比尔蒂拉认为将这一概念阐释清楚是可能的。对此很多评论家，如挪威著名建筑史学家努尔伯格·舒尔茨（Norberg Schulz）就有很精妙的阐释。但对比尔蒂拉而言，地方特色即指一地方（或建筑）与周围环境相连但又能将其与周围环境相区分的特定的独特气质。比如阿尔托规划并设计的赫尔辛基理工大学的学生中心（也就是后来的第波里中心）是建于奥达尼米的矮山之上的。 

奥达尼米的自然风景是作为建筑的背景空间而存在。建筑的材料在与自然的联系中显得模糊起来。从哲学和生态学上分析，凡是人类进行建造的地方，浓厚的森林生态平衡就会被破坏，当地景色原有的特色让位于建好的建筑，阿尔托所精心构建的大学校园也难免，直到环境与建筑的平衡得以重新建立。比尔蒂拉再三强调：地方特色是建筑、地形和大自然的融合。 

对于第波里中心，比尔蒂拉认为它也许应该更注重利用它周围的树木，以体现建筑作为自然的延续这一概念。实际上，第波里的设计已经体现了原始的住所这一特色概念。在第波里中心，铜质的屋檐以海滩状展开突出象征着悬崖，而穴居人在其下建造了他们的住所。 

第波里中心的窗户原型象征着山洞的入口被保护着，而建筑物的正面后方，穴居伸向岩石深处。当时竞标第波里中心时的题目是“穴居人的婚礼进行曲”，暗示着重要的神话起源。 

第波里中心的形式语言本质上展现了这种自然文化和建筑的和谐以及语境。事实上，奥达尼米本身便是20世纪50年代北欧森林城市化这种设计运动的产物。 

苏威库普公寓作为自然建筑的宏伟气势是通过它的建筑风格体现的，这组长方形组合的建筑矗立于岩石山上，随山形高低而浑然天成。建筑和岩石是异种同形物，是该地区的同构体。建筑向远处展开，直到水平线，那儿树木丛生，大片的森林向海岸展开。而比尔蒂拉对色彩的使用也以类似的方式表现它对建筑和自然的认同。 

位于赫尔旺达的文化建筑在设计理念上充满着矛盾：对城市和自然的怀旧之情。商业中心体现了对坦佩雷市场大厅的怀念；休闲中心和邻近的教堂则缅怀了为建造该建筑而伐掉的云杉森林；窗户开合处的设计如杉树树枝状，而整栋建筑呈砖红色，如石化的森林。 

新德里的芬兰大使馆是1963年全国设计竞赛中奖的作品，但当它于1980年建造完成时，人们惊讶地发现它的建筑理念和表现形式即使在10多年后仍然新颖奇特。 

新德里的芬兰大使馆地理状况和气候与芬兰本土截然不同，而大使馆所在地又是建筑嶙次，展现各国设计风格的国际舞台，因此要表现一栋建筑的本土起源似乎很困难。但对于执着自然——建筑（建筑是自然的延续）理念的建筑师来说就不存在什么困难了，因为芬兰和印度的树有着同样形状的树冠。在这里，建筑主体沿山形向上延去，与使馆花园相通，那儿树木任意繁茂的生长，沙石墙陷入泥土之中。大使馆与周围的环境和风景自然呼应。而该建筑的屋顶形式起了最重要的表达作用：它由一个大的空间雕塑构成，模仿被风吹到屋脊以及屋顶上的雪的形态。 

在科威特，比尔蒂拉遇到令人眩晕的太阳、灼热的风、海浪，还有沙滩海滩的珊瑚礁……他能明显感觉整个国家的完美都在日与夜的永恒循环中体现，季节把过去都埋葬了，而比尔蒂拉的设计则是对伊斯兰祈祷者不断重复的召唤：一个科威特人真正的集中地。 

科威特议会大厦及外交部大楼是一种文化的综合：他产生的结果是多方面的综合，下面是比尔蒂拉从当地阿拉伯地域文化的范畴中获得的创作灵感要素： 

——阿拉伯海湾的音乐，采珠人的工作歌：在科威特捕鱼港记录下来的渔夫的歌是描绘节奏的灵感来源； 

——古老小镇小巷中，可以追溯到土耳其时代的屋檐激发了遮阳板的设计； 

——一个卫兵的图画，一个站着的阿拉伯人，是窗户开口以及柚木格子窗创造的动机。 

——建筑墙体样式的轮廓，是通过把盐撒在地表面上凸现出来，由此产生了政府外墙的主题动机； 

——喷泉是多彩的珊瑚花：建筑在珊瑚礁上矗立，感谢小小的珊瑚虫！ 

位于芬兰坦佩雷市中心的市立中心图书馆，其设计构思同科威特议会大厦类似，也是由各种因素构成的复合体。 

在此，比尔蒂拉的创作灵感来自一种典型的芬兰民间图腾鸟，通过这种鸟很明显把图书馆、空气与空间联系了起来。这座图书馆与同大地接体的第波里中心不同。第波里中心像一个洞穴，是一种地上生物的形象，如同恐龙，让人感觉到内在建筑的主题。 

而图书馆则是一个巨大的雕塑，一只鸟，是民间传说中的英雄，带着她的盾牌雄心勃勃的要去参战，就像一只勇敢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