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茂刚：优秀的造价师要有全局观

周茂刚 上海同颉软件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

自畅言网在京沪两地召开工程造价主题沙龙以来，愈加发现造价工作的专业性是非常强的，优秀的工程造价师可谓是建筑领域的“全才”，他会掌握多个专业的知识，包括建筑设计、施工技术，而且还要有较高的预算业务素质。上海同颉软件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周茂刚先生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他是同济大学工学博士，国家一级注册结构工程师、造价工程师、国家一级建造师、项目管理专家、高级工程师，曾从事建筑工程设计、项目管理、咨询等工作，历任大学教师、设计公司总经理、房产开发公司总助、科技发展公司总经理、置业发展公司总工、建筑工程咨询公司总经理等职，曾主持开发工程项目管理及工程算量等软件，曾负责多项建筑企业（包括发展商和承包商）的信息化及管理咨询等工作，承担开发、咨询、设计等项目40余项，发表相关论文近20篇。经联系，畅言网特对周博士进行了专访，以期通过他在建筑行业多年的工作经验为行业的发展建言献策。

谈行业

畅言网：周博士您好，感谢您接受畅言网的采访，据我们所知您是国家一级注册工程师、造价师，也是国家一级建造师，您也曾身兼数职，包括大学教师、设计公司总经理、开发商总工、建筑公司总经理等，在开发商、设计院、建筑工程公司等行业都有过从业经验，那么首先请您谈谈这些年在建筑行业的感受。

周茂刚：刚才的简单介绍涵盖了我将近三十年的从业经历，这三十年基本都是在建筑行业摸爬滚打，包括在大学里面做教学、科研工作也是属于建筑领域。从国内来讲，建筑行业是传统与现代交织、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混杂局面；从传统来讲，建筑行业是国民经济的一个支柱产业，这与它的作业方式有关。发达国家的产业升级与新型材料的运用，包括现在市场经济对行业发展的要求也在向着现代化去发展，虽然他们的现代化与我们的现代化还是有差异的，但其中都还掺杂着传统的建筑作业。从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来讲，如果把建筑定位为工业，它应该属于第二产业，如果从房地产角度考虑的话，它又是一个以第三产业为主的行业，所以从产业特征来讲，它涵盖了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所以它在带动地方经济、推动整个国民经济发展方面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周茂刚主持或负责完成的项目：大丰高新区研发中心总部经济大厦

畅言网：在您的实际工作经验中，您觉得工程造价在房地产开发过程中的重要性是如何体现出来的？

周茂刚：造价对整个建设项目而言是有常规曲线的，造价对房地产行业的最大影响在于立项与决策阶段，最大的失误不是发生在某个技术环节，而是发生在前期的立项决策阶段。如果将一个项目所有的主要过程统筹起来的话，那么每个阶段与造价都有紧密联系。比如在立项决策的时候会做估算，根据项目的功能划分确定大致的投入成本，到接下来的估算可研阶段就需要进一步细化了，然后就是到设计阶段，实际上设计阶段之前都是决策性的东西，设计阶段则是技术性比较明显了，会直接影响到项目的投资，也就是说设计阶段对工程造价的影响进入了实体阶段。设计阶段有一个概算的环节，再往后就进入施工阶段，涉及到施工预算、施工图预算，到最后的结算环节，整个过程中几乎是每个环节都与造价有关。很多人以为造价就是做预算，其实远远不是这个概念，实际上从决策到确定投资的控制范围，再到资金的使用、资金利用的评价，这些环节都与造价有关。

畅言网：在建筑设计阶段，造价师和建筑设计师在工作中如何配合、沟通？

周茂刚：这要从技术与经济两个方面来讲，设计师偏重技术层面，造价师偏重经济层面。实际上这其中是有穿插的，衡量一个设计方案是否可行，也是从技术和经济两个方面来考察的。一般来讲，一个设计方案是否能实现，在绝对角度上看是没有做不到的，从2008年奥运会到2010年世博会乃至现在国内的建筑市场，基本上成了全世界建筑设计的试验田，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会出现，因为这些建筑从技术上讲都是可以做到的。但从相对角度来讲，一个设计方案是否合理，就是需要设计师与造价师一起配合了，要追求一种平衡。绝对的低价是没有标准可依的，80年代初在学校做设计的时候就强调经济的合理性，经济合理也是反映了技术与经济的平衡。即使是从设计师本身出发也要考虑这种关系：各个专业间提供的条件是否会给这个方案提供一个合理的、经济的方式？各个专业之间都是互相影响的。

周茂刚主持或负责完成的项目：额尔古纳文体馆+博物馆

畅言网：造价师和甲方又是如何配合的？合作中会遇到哪些问题？

周茂刚：与业主配合时要对自己的身份有个很好的定位，要站在业主角度上看问题。业主在建筑行业可能是不专业的，我们接触过很多业主，包括央企、大型国企以及民营企业，他们有些是在房地产行业，有些是做商业、工业，但所有业主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希望自己的投资得到很好的回报。从这个角度讲，一定要站在项目需求的角度上分析问题，比如哪个方面的投资要高些，那个方面要低些，然后就是要考虑项目眼前与长远的关系，如果说一个项目有自身的生命周期的话，那么建设阶段就像是处于抚养期，建设期的投入对将来的使用有很大的影响，所以要考虑建设与运营之间的关系。比如绿色建筑在建设阶段的投资肯定是高出普通建筑的，但它在运营阶段肯定会把投资收回来。

畅言网：请谈谈您对造价师这个职业的理解？

周茂刚：造价师从事的是服务行业的工作，一个好的造价师要对各个专业都有所了解，要有一定的全局观，不能只站在项目的某一个阶段，也不能只站在造价的专业来看待问题。节约成本不能只看眼前利益，也许现在看来是节省成本了，但将来就可能为节省的这点成本付出更高的代价。作为服务性行业，最主要的是如何来提高自己，不论你面对什么样的业主，一个好的设计方案远不是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而必须要考虑实际的建设过程中会投入的资金，所以设计师也需要去了解成本以及成本的构成，所以才有了与造价的衔接。接下来，设计师要为业主提供一个全方位的服务，不仅设计是合理的，技术也是先进的。然后，在项目的实施过程中设计师如何去辅助业主的工作，告诉业主在不同阶段应该面向哪些承包商和材料商，如何去把控一些重点。

周茂刚主持或负责完成的项目：呼伦贝尔市经济开发区行政中心方案设计

畅言网：这似乎是工程造价全程跟踪的概念了？

周茂刚：其实所有建设项目都是相似的，真正能发挥一个项目完整作用的环节应该是项目的全过程，而且是全生命周期的过程，欧美可能比我们开展的更早一些。无论在理论还是在实际案例方面，从具体方面来讲还是要有一个时点，工程造价的全过程要站在一个时点上，在不同的时点上所面临的问题不同，解决问题的手法也不同，采用的技术手段也可能是不一样的，但如果在真正意义上要控制整个造价的话，是需要全程考虑的。

谈工作

畅言网：工程造价的难度体现在哪些方面？

周茂刚：难度分为两个方面，一是在决策、技术方面，因为项目工程量是不好控制的，造价是要看工程量的，比如2008年设计的北师大体育馆，其实就是奥运会乒乓球馆，屋顶全部采用样板函数法才能模拟出来，这是很具体化的一个难点。另外一个难点在体制或机制方面，如果是国有项目，在政策方面是否受到重视，如果是民营企业项目，则会更关注一些，但关注过度也不好，过度关注会使每笔投资局限范围，如果只是盯着某一点，当时感觉是节约了成本，但从全局上看有可能是无形中增加了好多后续的工作，实际上是花费更多。

畅言网：在工程造价实际工作过程中，价格选取是非常重要的，请您谈谈在选择价格时的一些心得体会。

周茂刚：目前建筑行业发展很快，一项工程做下来会遇到很多不同的材料，材料价格波动也不同，价格选取最简单的办法可以用一句俗语形容：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货比三家是个最简单的办法，但这种办法只能应急或者是只能解决部分问题，主要还是依靠个人或企业的积累。如果站在企业角度来讲，把之前使用过的材料价格信息形成一个完整的数据库形式，那么企业今后在竞争中会很有利。再往下深入就是知识库的问题，知识库的管理从价格方面来讲，无论是投资方还是承包方甚至个人都可以使用，当然这只是针对一般的业主而言。比如说一所学校，在建设完成之后对于政府部门而言工作已经结束了，不会做重复性建设，或者建设量不是很大。但是对于专业的工程造价咨询服务公司来讲，是必须要去积累的。作为从业于这个行业中的个人来讲，工作到一定时间以后，这样的价格选取积累是非常重要的。

周茂刚主持或负责完成的项目：昆山工业技术研究院

畅言网：市场上有些软件公司推出一些工程造价算量软件，您觉得算量软件能否代替人工进行预算、决算等工作？为什么？

周茂刚：算量软件我自己也使用过，自90年代起，国内就已经开始使用算量软件了。从算量角度讲，它从最早的50%-60%到后来的70%-80%替代人工计算是有可能的，但是完全替代人工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建筑行业发展很快，会有一些新材料、新技术、新工艺出现，比如现在那些“新奇特”的建筑，是不能通过设定好的程序完全计算准确的。另外，从功能方面讲，精装修住宅越来越多，加之宾馆、高档写字楼的精装修要求越来越高，对此，不同的装修材料、不同的专业队伍做出来也会有差异，这在算量软件中是无法解决的，这其实恰恰也是算量软件的一个空白。常规性的土建成本基本上都是可以计算的，而且从造价上讲其占比也不是很大，而难以控制的部分所占比重却是越来越高，比如上海或者其他地方经常有豪宅出现，每平方米接近20万元人民币，有的甚至30多万，你能从算量上看出这类项目的成本吗？但是从造价上来看它的成本时，就会发现它的常规土建成本很少，大量成本用在精装上面，而这种高端的精装修在算量软件中是难以计算的。

畅言网：您觉得今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还会以人工算量为主吗？

周茂刚：算量软件的发展肯定是大势所趋，刚才讲到算量软件会替代70%-80%的人工工作，甚至90%-95%都是有可能的。软件出现了20年左右，它自己也有成熟发展的过程，而这种成熟发展确实为算量行业提供了一些实实在在的服务，这些服务也确实是满足了开发商、承包商实实在在的需求，软件与人工之间不存在互相取代的问题，而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

谈未来

畅言网：现在每个行业都有新鲜血液的注入，那么您对那些新进入造价行业的年轻人有些什么经验和建议提供与他们分享？

周茂刚：简单地说，可以用“一用三多”来形容。“一用”就是要用心，任何行业都是如此，造价行业用心不仅是认真，还要有耐心。记得大学还未毕业去实习的时候，行业里面有一种说法：预算工作是好汉子不愿做，孬汉子做不了。实际上反应的意思是真正有能力的人如果没有耐心是做不好的，因为他不愿做、不意重复；而没有这份能力的人可能还真的无法胜任，因为这是有些技术含量的工作，需要有些悟性、技巧。

“三多”就是多看、多学、多想。造价是一个实践性很强的行业，多看不只是看书本上的知识、只是看一些案例，关键是在工程中实际中去看。多学就是对价格的掌握要加强学习，对一些新材料、新工艺也要多学习，因为要掌握这些东西，从造价成本上才会有更深的理解。然后就是“多想”，无论是对价格的分析还是对用量的分析，肯定看过之后才会有明确的判断，然后再进行思考，当然无论对自己的职业还是对项目都要从不同的角度做出思考。

周茂刚主持或负责完成的项目：麻栗坡三园大酒店

畅言网：您对这个行业的发展的趋势有何看法？

周茂刚：第一，行业会往标准化方向发展，建筑是个传统产业，有它自身的特点和弱点，当然做标准化要面对不同的项目、不同的标准，标准化最早是对工业厂房的标准化，然后才是住宅标准化。另外，一些企业也有自己的标准，比如万科的标准化就做得相当好，可以让大家很清晰地识别出哪些项目是万科的产品。第二，行业会向体系化方向发展，有些东西无法通过标准化实现，但是可以通过体系化完成，而这种体系化除了具体的产品外，还可以在技术方面实现，也可以在建筑不同的阶段系间做体系化，。比如在整体项目中，不同阶段介入的经营主体或承包主体可以减少前面重复的工作，或者说把自己的成果往后延续，形成体系化。第三是对BIM（建筑信息模型）的应用，当初我们在做同颉软件时，国内BIM的概念还没有“热炒”，当时我们设想把建筑过程做一个游戏软件，通过这个软件将项目完整地模拟建设一遍，这个过程并非看图画、看动画，而是有贯穿了很多实质性的信息和数据在支撑它。比如说到某个阶段，技术方案、技术措施该如何实施，这个阶段所有的人工、机械、材料如何应用，材料成本是多少、单价是多少，这些在当初的设想都可以实现，近几年BIM的应用越来越热，这对建筑的发展应该是革命性的，将来BIM的应用真正发展到从项目开始，设从业主的功能方案开始一直沿用到最后，那时它对建筑行业的影响将会非常大。

畅言网：在工程造价方面，我们应该和国外学习哪些东西？

周茂刚：首先是理念，做人都有理性的一面和感性的一面，西方的建筑业大都是比较理性的。从理性上讲，国外的建筑是以功能和需求为出发点，而我们国内则不然。为什么说现在中国内地成为一些欧美建筑师的试验场，当然也可能是一个国家发展过程中不可缺少的阶段，但实际上大家的理念对一个行业、对一个具体项目的影响是很重要的。项目的业主是以需求为出发点、将功能放在第一位还是将一些其他的象征性意义放在第一位，这就是出发点不同。另外，还涉及到一些体制问题或机制方面的问题，如果我们同样做一个项目，站在项目的角度来看和从领导个人的角度来看，可能很多东西不能高度统一。如果只是站在自身角度考虑问题，就会出现很多分歧。比如前边讲到的建筑模型，在欧美建筑发展过程中，早起做这项工作的人不是业主，也不是承包商或设计单位，而是一些大专院校和科研单位，所有与此相关的企业都会共同加入，而且都会有一些投入，并从各自角度提一些有价值的需求。而在我们国内，不同时期的发展以及整体经济环境会对某个行业产生很大的影响，但这种现象在国外就很少出现，无论从体制、政策还是技术本身，国外理性的成分会多一些，这一点我们国家很多地方还有些欠缺，而这也是一个国家或行业所必须要经历的阶段，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