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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清水会馆”的对话

周榕:关键是功能逻辑主义在一个很小的建筑里面非常重要,因为把你逼到极限,你没有办法,你不能浪费更多空间资源,但是对于一个两千多平米的房子来说,你有大把的空间可以呆,躺椅也有大把的地方可以躺,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停留在这样一个功能逻辑主义基础上?还要再……它本身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节约空间,比如多大一个笼子可以关一个老虎,而老虎需要多大的空间,这是不一样的概念。你说那个东西,比如这个院子只有它的十分之一,我需要灯光,可能中间一个灯,希望两边照度均匀——以前北京公共厕所就是这样,在这之间为了省空间,一个灯两边厕所照,我觉得这是在资源极度稀缺的情况下(的做法)。而你现在的情况不是资源极度稀缺,你的态度是矛盾的,因为这儿有很多廊子就是浪费空间,没有意义,就是希望在一个有顶的地方走嘛;而很多这样的地方,你又把自己逼到功能特别极端的方式,甚至不能多一点、不能少一点,就是要匀质分配的方式。那这两种矛盾的态度,在你建筑里面是充斥着的。

董豫赣:我觉得在任何地方,比如那个廊子,我为什么要做几个凳子在那里,我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功能可取的话我将无从着手……

周榕:恰恰你这个房子不是一个功能逻辑主义。那边外头上面从屋顶下去的台阶,为什么隔几步你要把砖垛子砌进来呢?

董豫赣:那是拉筋啊,那才能搁得住。

周榕:不光是这样一个地方,很多地方都是这样。这是形式主义啊。

董豫赣:你说的地方我都能解释我为什么那么做。

周榕:你说你花窗为什么做得不一样?这些花窗其实在功能上没有道理做得不一样嘛,可是你做了很多种不一样的。再比如这边台阶下去做了这么多,这是形式主义嘛,这跟功能有什么关系啊?

董豫赣:你如果说一个功能只有一个办法的话,那就不用说了。

周榕:所以说一个功能不只一个办法,现在你要说回去,又回到一个功能只有唯一性的办法。

董豫赣:我不觉得是唯一性。我以我对功能的理解解释它,我就这么简单。因为我的精力也是……

周榕:你的态度不统一啊。

董豫赣:我不需要统一。

周榕:你要说这个就好办。那咱们就达到了共识。

董豫赣:比如我做那个书房的格子,当然它首先是个灯,没有那个灯我不会做它,但我有意把它做得像门。这个东西你说它有多少功能,多少不是功能?是不是需要三扇还是五扇?我觉得这个东西我说不清楚,可是它如果不作为灯,只作为一个格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做这样一个格子……

周榕:实际上你没必要为每件事都找一个理由,我觉得你太紧张,就是在于你每件事都要找理由。你刚才说了这么东西,每个都有理由。

董豫赣:我没理由做那些我解释不了的东西。它们一定统一在功能上。

周榕:我不同意,你这东西显然不是功能,那一堆台阶下去那是功能吗?

董豫赣:它首先是台阶。

周榕:花费很多钱做这个台阶,如果按你这个逻辑就是最直接的功能,你肯定不做这种台阶,这台阶明显就是形式,你说不清楚,你自己逻辑都是混乱的。

董豫赣:首先,它首先有一个功能才有不同的形式。

周榕:你就说这两个地方,这两个洞口和你那个台阶是一种逻辑吗?

董豫赣:这个我没想过。

周榕:绝对不是一个逻辑。那是最不直接的方式。

董豫赣:我觉得做房子的时候,如果要一天到晚想逻辑,你会烦的。

周榕:这恰恰是我希望跟你说的,就是我觉得你的逻辑太强了。

董豫赣:逻辑强是因为你老是问我。

周榕:建筑的乐趣是不是在于每做一件事情都给自己很强的理由,最后假设这些特别直接的逻辑的协调拼接结果就是效率最高,比如任何人不可能比我这房子做得效率更高了,你觉得这也是一个办法,成为智力挑战,你也觉得是一个乐趣。可恰恰不是这样,你有些地方效率高,有些地方效率不高,当然你可以用混杂理论来解释,但恰恰你又不混杂,你试图用一种砖的逻辑来把这些事情全都说清楚,这实际上是一个矛盾,这个房子的矛盾都归结于这里,整个内部逻辑不统一。而张永和在这一点上,他就比较直接,他不会出现同一个建筑里头很多自相矛盾的事,至少早期是这样,这套建筑逻辑非常强,虽然我并不一定同意他的逻辑基础,但是我觉得他至少自圆其说了。

董豫赣:那你觉得,你不喜欢他的房子而喜欢这一套说法的话,那说法与房子是分离的吗?

周榕:没有啊,我只是觉得这是建筑学的陈词滥调,我一开始就开宗明义地说了。其实秘密就在这一点,你在这里干脆不要说逻辑,一说逻辑你就自相矛盾了。但是你恰恰每做一个东西都有一个理由,因为你受的教育、包括你的思维方式,就是这样一种线性因果的对接;这样一个方式,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因为现代人想得太多,这么做可能纯粹性更好一点,但是如果每件事都找理由,我觉得建筑还是蛮累。

……

周榕:这面墙正中间放一个窗户干吗?

董豫赣:拔风啊。

周榕:拔风为什么一定要放在正中?这两个空间又不对称、又没有轴线。

董豫赣:偏也无所谓。

周榕:我不是说偏,不是无所谓,恰恰你是放在中间了,这就是你受的教育。一看就是建筑学的做法。

董豫赣:对,这个我同意,这是个问题。有可能再往上想会做得更细,比如风从哪过来,如果考虑了这些,也许放在左上角而不是正中效果会更好。有些东西我觉得,毕竟学建筑学这么多年,这是我盖的第二个房子,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来了,你要说不紧张恐怕也是很难的。

周榕:其实这个房子,我个人认为几乎是国内最好的房子了,我说了它没有败笔,中规中矩,放在这儿没错,但是没有错误是不是等于好?因为我觉得没有错误或者正确地处理,往往等同于没有趣味的处理,或者说没有乐趣的处理。

董豫赣:我对“绝对正确”一点兴趣都没有。

周榕:可是建筑学一旦成为教条,它就要试图教给人家什么是正确的。

董豫赣:可是荒谬的地方在于,一旦你知道它正确,你还做它干什么?

周榕:所以我说建立在功能逻辑主义基础上的这种现代主义的宏大叙事挺害人的,它就让建筑学越走越窄了。

董豫赣:不过我觉得人得有一个准线,让你知道宽还是窄。

周榕:关键我是觉得进去还要出来,这点是重要的。我绝没有要否定你的房子。

董豫赣:前天童明给我了一些拉土雷特修道院的照片,看那做工真的很差,这特别让我吃惊,可是那个房子我真喜欢。我当时在想,我要求工人把砖砌得这么直,是不是因为我另外一方面特别差。我有时真的会怀疑这些。当然你说的这个拔风的窗口我特别同意,但我不认为它不是一个功能主义的问题,而是不经思考就放那了,就是建筑学的习惯。我觉得要真是功能主义,我倒有可能把它搁在一个角上,我能够得着。而恰恰是这里我不大知道在一次盖房子里头,是所有的地方我都来想清楚呢,还是保留一定的习惯不去思考,只做自己感兴趣的点。这个度很难把握的。

周榕:我跟你这么说,这样的处理就是一个僵尸,就是一个标本,任何人做都是这样做,我相信你的学生做也是这样做。恰恰你研究对流,风从哪儿过来,从哪儿出去,窗子放在那儿,它就有生命了,因为它不是从属一个概念、一个纯粹空间形式的东西。你能感觉到风吹出来。这个功能就跟我们所说的抽象的功能是不一样的,这是一个具体的可感的功能反映,所有生活情趣会在那个地方出现。

董豫赣:这点我特别同意,因为抽象的功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它会假设所有的东西都有一个标准,而这个标准一旦建立,我觉得建筑学几乎可以不教。

周榕:其实说白了就是这样,因为所谓的宏大叙事、代表集体发言,说的就是这种抽象的功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你要节约资源、节约空间资源。为什么要节约空间资源?因为你有社会责任感,因为地球上人太多了,有60多亿人,每个人占的地儿太少,然后社会大同的思路全来了,归根到底还是有一个宏大叙事在其中。但实际上你放到这儿,你偏了两米,难道60亿人就因此受损了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现代主义就是把自己看成救世主,包括柯布、密斯、格罗庇乌斯这些人,就是这样啊,把自己看成一个救世主的角色,他要为社会代言,他做的所有工作都是这样,因为这些人都是社会主义者,说白了就是这样。为什么皇军要给你做主?你为什么要给别人做主?你能把自己的主做好就不错了,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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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清水会馆Domus董豫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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