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建筑设计探寻

张国娟：

建筑空间确实一个特别值得讨论的问题，苏总说的非常对，建筑师确实需要仔细地调研，县级医院可能就不需要特别大，但全国人民都来北京看病，可能就是需要一个特别大的大厅。另外，我们也需要考虑可持续发展的过程。经常会有500床的医院还没等建好就已经全住满了，建筑师要有前瞻性，预计一下未来的发展情况。

还有，我们在考虑空间布局的同时，也要考虑心理的因素。中元国际在设计的时候秉持理性思考，尽量使空间都用在有用的地方。在实际就诊过程中，还要考虑心理因素。北京医院那么拥挤，肯定感受特别不好，本来就生病了，到了医院还要近距离接触那么多病人，空间尺度与人的尺度关系也要顾及。门诊的人流量在上午是最大的，怎么对人群进行分流又合理的利用空间，这完全需要根据实际的使用情况考虑。

建筑师的梯队建设也非常重要。现在很多设计院都会先招收一批“老八校”的学生，排第50名左右的再招一批人，使人才能够进行梯队分工，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对医院设计也更有利。比如，我们去参加一个投标项目，希望建筑空间做得更好一点，就会找非医院设计的建筑师负责设计。就是考虑到做医院设计的人可能会更注重理性和逻辑性的思维，想把医疗空间做得更完善，而不做医院的人可能会希望把公共空间做得更好。这两者的碰撞往往会引出严重的摩擦。我觉得让多家设计共同碰撞出的设计效果肯定会比一家全包做的设计更好，所以让做医院的人和不做医院的人放到一起做空间设计，可能效果会更好。

彭星波：

类似的体会我们也有过，真的找我们公司内部很熟悉医疗设计的人来设计大厅，很难做出味道来，而其他类型的设计师反倒有很多创意，色彩、结构都非常合理。

张国娟：

两者的思维方式不一样，一个更注重逻辑，一个更注重感性的认识。就像会做方案的人要把施工图做好很难，会做施工图的人又做不出好的方案。

彭星波：

这就需要总设计师的把控，把这几个体块放到一起，并保证设计思路一样，设计语言接近。

万钧：

这样做需要很大的奉献精神，可能将来就是一个医疗工艺设计师，我觉得很难有刚毕业的学生具有这种志向。设计师在没出校门时幻想的设计都是五彩斑斓的。

戴晓华：

这个很难在本科阶段实现，基本都是要在硕士、博士阶段，作为一个专门的研究对象来深入地学习。

彭星波：

从我国医疗发展的角度来讲，确实需要有一个医疗工艺专业，与设计师配合，由他们提出设想，由设计师想办法去实现。我曾经面试过一个设计师，我反问了他一句话：“你愿意做医疗设计吗？”他缩回去了。医疗建筑哪那么简单就能设计的呀，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蒋维：

我会从另外一个行业来看医疗设计。我刚加入华特医疗的时候，跟各方面的同僚有过很多的交流，很多专业性的行业都有一些共性。比如律师行业，最大的特点就是我在做什么你不知道，我如何实现你的目标你不知道，而如何判断做的案件的好坏，讲究的是一种感受。在越是专业化的服务中，服务感受远胜于服务质量。当你的委托人知道你是怎么做的时候，要么以很低的价格找同业，要么自己做。比如装修，给自己家做装修时有很多想法，他和设计师沟通时觉得设计师能满足他的要求，就愿意给出高价，一旦设计师没有创意，就没办法与甲方议价。因此，我觉得我们应该更多地站在业主的角度，满足业主的需求，建筑师要参加第一手资料的收集。

从传播学的角度来讲，客户用语言表达的只是他想表达内容的50-60%，其他信息需要通过侧面试探才能了解。这一点在设计中也是一样。不同的医院千差万别，科室之间也相距甚远，我们在做设计的时候不光要让院长满意，也要让各个科室的主任满意。这种深入调查做出来的设计作品一定是定制化的，从议价的角度来说，定制化的东西一定是高于标准化设计。

彭星波：

正确理解客户的需求，超越客户的期待，这是设计师的责任。苏总和万总应该都认识，我们公司的齐院长，这个人很有才华。曾经一次我、齐院长，以及北方天宇的一个高管与甲方对接，我公司高管对项目介绍之后，被甲方院长一通批评，他的批评很有道理，让高管难以反驳。我想说话，但我不懂专业不能随便说，只能是防守型地说，不会太过分。老齐不管这些，三下五除二把对方项目存在的问题一一指出来，反而把对方给镇住了。这种场面要赢回来不容易，他为什么能做到？第一，他脑子很快，第二，他积累了足够多的见解与厚度。这两点使他超越了客户的期待，知道客户想要什么，可以引导客户，这样才有可能与客户进行议价。

苏黎明：

就像医生看病，与病人对聊几句，就能更好地诊断病人，而且与病人更深入地沟通，就能治好病人的心病，病就去掉了五分。现在很多的医疗纠纷，就是因为医生没时间好好给病人看病，病人的服务感受不好，心里有怨气，加上医院的收费很高，因此纠纷很多。我们的设计也是，前期要对客户有定制化的服务，他没考虑到的我们都为他考虑到，他就会更信任你，而不会带着挑剔的眼光看你的设计。口碑好，将来再做设计就一顺百顺。

彭新辉：

老一辈的医生有一个特点，他们真的是在关心人，而且他们人文素养非常高，关心人才能解决问题。 

张奎：

关于医院的公共布局、功能布局如何优化、如何更加合理，是我们大家可以深入思考的问题。不论是做什么建筑的建筑师，所遵循的道理应该是一样的，如果会做机场就应该会做医院。建筑师为医院建筑提供服务的阶段是非常有限的，例如一个医院建筑差但是有好的医生和服务，照样会患者盈门。建筑师要正确认识在医院建筑的过程中自己的作用是什么，建筑师提供的是阶段性的服务工作，落实自己的想法，实现阶段性的优化。

我认为一个优秀的医院建筑师很难得，建成一个优秀的医院建筑也很难。鲁班奖前几年的评选中都没有医院建筑的评选，因为首先医院建筑外立面的投资水平上不去，很多都是贴个瓷砖就完了。而且使用医院的人员也比较混杂，不像博物馆一般参观浏览的人很少。其次，医院建筑的工作是非常阶段性的，在设计过程中还要注重硬件和软件的配置。我感觉目前中国医院的建设在设施配置和速度搭建上，在未来将会受到很多冲击，未来也许会改变医院建筑的设计模式。

现阶段由于大环境的影响，我认为医院建筑在功能布局上存在几个焦点问题：一是院建问题。现在大部分医院设计都是功能性的，分成挂号、候诊等区域，那么院建中要不要加入园林绿化、要不要加入商店、咖啡厅等软环境的建设，使空间丰富多采？二是医院内部大厅的设计，例如301医院，一进门就是一个超级大的大厅，旁边是自动扶梯，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很多人一起挂号的嘈杂声音，就像一个大车间。作为建筑师，面对巨大的人流应该提供什么样的服务，这点在设计之前我们应该做深入思考。我们是可以暂时不考虑服务，只要实现功能就可以？还是应该像机场一样，在候机大厅用ABCD等做导引？机场和医院的相似之处在于，在机场办理登机牌需要很长时间，在医院挂号也是，那么作为医院建筑，要不要为患者提供一个更好的环境？北京很多医院现在都在院子里搭建大棚，患者一早就挤在大棚里面挂号，这点很影响医院的形象。要不要设计更加舒适合理的大厅这个问题很迫切，当然地方上的一些中小型医院可能是另外一种状态，但大型的国营医院的就诊量还是非常大的。 

张国娟：

我稍稍有一点不同于张总的意见，我认为医院本身是以实用性功能为主的，更加注重理性，不像博物馆的设计需要很多空间的流动，这两者定位不一样。医疗建筑是从理性出发的建筑，可能做的很多设计都是表面上看不到的，比如手术室流通如何合理，关于这一点医生和实际使用者会知道，但是这些（设计）是从外部看不见的。而做博物馆设计，外部空间大家都能看得到。

作为医院的建筑师，担负的是以功能实用为主的设计，例如需要在两分钟之内实行的救治，假设把空间做得太大像机场一样，患者可能十分钟后才能到达手术室做手术，也许就会来不及抢救了。医院的建筑师也会考虑空间，但医院和博物馆这两种建筑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

其实医院的设计特别复杂，设计医院建筑是普通建筑工作量的三倍，但设计费相对不高，至多是设计一栋办公楼的两倍。所以我认为规范市场也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做一般的建筑设计，只需要考虑公共空间一个方面，而做医疗建筑设计，不仅要考虑公共空间，还要考虑流程等一系列问题，在这个过程中付出的工作量是普通设计工作的三倍。在设计周期的时间把握方面，做一个普通建筑可能要用一个月，而做一个医疗建筑可能就会花费三个月，我认为在设计费的收费标准上至少应该是普通公建的三倍，这样才比较合理。在以后的规范市场方面，如果能制定一个标准可能会更好一点，这样也是对从事医疗建筑的建筑师所付出的辛苦的一种回报。 

张奎：

规范市场这个问题现在我们大家都无法解决，在外地，不仅仅设计费无法提高，反而有时还会有一种断崖式的跌落。 

万钧：

刚才张主任提到的这些，也是我们建筑师共同思考的问题，但是规范市场和改变目前的这种形式，都是我们建筑师力不从心的。所以我们更多地应该考虑怎样使自己的设计在医疗设计的竞争中突出出来。例如像中元，现在品牌已经形成，只有突出出来以后，才能相对维护我们建筑师的权益包括收入等方面。医疗建筑如果做的时间长了，做了十年二十年之后，设计速度就会快了。比如同样是做一个医疗中心，其他设计师需要去参考很多资料甚至到市场上找枪手，这样花费的时间就会很长。现在投标周期越来越短，建筑师应该想办法怎么去适应。 

曹阳：

我认为医疗建筑师不应该只做医疗建筑，应该多做一些类型，这样反而会对做医疗建筑的设计有帮助和提升。如果一个建筑师一辈子只做医疗建筑，没有做过酒店，那么在做医院时，肯定设计的没有做过酒店的设计师设计的舒适。 

万钧：

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们比较有发言权，因为在三十多年的设计工作中，我有十几年是做医疗建筑设计，剩下的十几年是在做其他的建筑。其他建筑确实应该涉猎，但是如果医疗建筑不去反反复复地做，那就不可能深入。 

张奎：

我认为年轻设计师不要过早地把自己定义为只做某种类型建筑的建筑师，关于人的建筑比较复杂的就两种，一种是为普通人提供服务的酒店，另外一种是为患者解决问题的医院。有的单位培养人才时就是让建筑师设计几个医院之后，再给他一个酒店的项目去做，这样建筑师在做设计时会有更多的视角。

曹阳：

我来到五合国际一年，发现做医疗建筑是很需要勇气的，招聘专门做医疗建筑的人才时招不到，因为全国专门做医疗的单位一共也没有几家。对于专门做医疗建筑的建筑师，因为只做过医院所以即使跳槽也只能在这几家单位之间跳槽，再去其他单位应聘，对方会认为你只做医疗建筑而被拒绝，所以我认为做医疗建筑是很需要勇气的。 

彭星波：

刚刚我也谈到过类似的问题，“你是愿意做医院吗？”万总的话我特别同意，一个建筑师没有一定的专注和积淀，肯定是做不好医院设计的。就像做诗要做得好，一定是功夫在诗外，一定要有跨文化的学科积淀才行，不能是就设计学设计，就医院学医院，这跟个体的吸收能力也有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