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滨谊：冯纪忠先生的风景园林思想与实践

方塔园中的何陋轩模型

风景园林美学及其感受是风景园林学科的理论研究核心，风景园林规划设计是风景园林专业的工程实践核心。为此，冯纪忠先生提出了“组景原理”、“风景开拓现代方法”和“风景园林感受时空转换”作为工程实践的三大支撑，并在理论上，提出了风景旷奥度的风景分析评价标准，找出了两千年来中国风景园林感受“形”、“情”、“理”、“神”、“意”的五段式演化规律，构建了意境生成及其时空转换概念框架；冯先生风景园林的核心思想是以“空间”及其“序列”作为风景园林规划设计的“抓手”，将构成风景园林物质环境的“客体”与形成风景园林感受的“主体”相互结合，加以实践与研究。这种“主”、“客”体互动耦合、感性、理性交织的辩证统一，成为了冯先生的风景园林认识论、方法论、实践论的基石，并为冯纪忠风景分析评价理论学派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组景原理

作为风景园林感受规划设计的基础，冯先生认为，组景设计就是把局部空间感受亦或是个别空间感受贯穿起来，凡欲其显的则引之导之，凡欲其隐的则避之蔽之，从而构成从大自然中精选、剪裁、加工、点染出来的抑扬顿挫、富有节奏的风景空间的序列；组景的目标主要是有意识地通过空间感受的变化取得一定的总感受量。而总感受量来之于节奏，主要在于景的旷与奥的结合，由此，冯先生提出了以风景旷奥作为风景空间规划序列的设想。

风景旷奥度

风景旷奥最初的思索源自唐代柳宗元关于风景游赏的论述：“游之适，大率有二：旷如也，奥如也，如斯而已”。基于这一设想，冯先生在指导作者的“风景旷奥度”硕、博学位论文研究中，将风景旷奥评价的标准分析为客观、主客结合、主观三个方面的评价标准和16个可以定性和定量评定的指标，除了寻找柳宗元关于风景感受旷奥的直觉依据，同时运用现代环境心理学理论和风景评价认知学派等现代风景感受评价的科学量化实证的研究方法。旷奥理论是冯先生对中国风景园林传统文化的深入理解和对西方现代风景园林评价科学研究的结合后总结提炼出的风景感受评价理论。

风景开拓现代方法

早在上世纪80年代，面向风景开拓的当务之急，冯先生率先对于大规模的风景开拓进行了研究与实践。以其指导作者完成的《风景信息时空转译及心理计量》（项目负责人：冯纪忠，1987-88年）、《风景景观资源普查方法研究》（项目负责人：冯纪忠，1989-90年）两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研究为主要研究，以江西三清山国家风景名胜区为实际案例，运用遥感大规模、高精度地集取地形、地表等风景空间信息，根据一系列旷奥度指标的量化模型进行计算机量化评价，实现了一个风景区从客观空间信息集取到包括风景美感等主观感受分析评价的数字化。这些具有国际领先的研究成果充分体现了冯先生缜思与畅想、理性与感性、科学与艺术紧密结合的主客一体的专业思想。

风景园林规划设计时空转换

“时空转换”是冯先生首次提出的，作者认为风景园林意境的时空转换是风景园林感受规划设计的核心。冯先生曾回忆道：“‘总感受量’就是空间变化的复杂性，再想到开发时候的‘旷’‘奥’。这个时候感觉到‘时间’的问题，现在讲‘时间跟丰富性的关系’，所以，搞了何陋轩，我才写《时空转换》。”位于上海松江的方塔园是冯先生风景园林规划设计时空转换经典代表作，其中的何陋轩更是含义丰富、意义深远。

寻找发现“形”“情”“理”“神”“意”

冯先生始终坚持这一观点：中国风景园林感受与审美的发展在时间和空间上都远远超过了西方，分析寻找中国风景园林感受审美及实践的演化规律不仅对于中国，而且对世界风景园林发展都将发挥前瞻性、引领性的作用。凭借其对中华文化的深厚积累和热爱，在其晚年的近20年间，冯先生以社会学家、文学家、画家、风景园林师、建筑师等多家的综合思想眼界，身体力行、亲自研究，对近两千年来的中国风景园林感受审美的演化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和高度的概括，发现了中国风景园林的5个时期阶段，并以“形”、“情”、“理”、“神”、“意”加以概括(表1)。

表1 中国风景园林演化发展的五个时期

值此冯纪忠先生诞辰百年之际，回顾冯纪忠先生的风景园林思想与实践的时代背景，作为中国风景园林学科专业的先驱者之一，冯纪忠先生所处的是现代主义萌芽、兴起并席卷全球的时代，是中国出现与原有的古典、折衷或是复古主义风格截然不同的现代主义的转型时期，也是东西方风景园林文化与实践冲突交流的重要时期，这样特殊的时期为冯先生的风景园林思想赋予了鲜明的时代特征与契机，历尽一生百年的追求探索，最终形成了其风景园林思想与实践鲜明的原创性。任何一门学科专业都需要不间断的积累传承，从风景园林规划设计原理、风景园林分析评价和风景园林现代方法技术三个方面，冯纪忠先生的风景园林思想与实践奠定了中国风景园林学科专业的现代基础，传承之，对其未来突破性发展，作用巨大，难以估量。

刘滨谊教授简介：

1957年生，同济大学本、硕、博（1978-1989），导师均为冯纪忠教授，是中国自己培养的第一位风景园林学博士；留美景观环境规划博士后（1992-94）；现任同济大学风景园林学科专业委员会主任、教授、国务院学位办风景园林学科评议组成员兼召集人、全国风景园林本科专业教育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美国风景园林师学会终身荣誉会员(华人唯一)、上海市风景园林学会副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