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经济适用房的建筑设计

幕起

黄正航：接下来我们探讨下一个议题，经济适用房的设计。说起经济适用房，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小户型，我这里有一个网上下载香港公屋的户型图，他们只用35平方米左右面积，就能做成三室两厅。

陈万里

陈万里：说起经济适用房，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小户型，我这里有一个香港公屋的户型图，他们只要在35平方米左右面积和3.4米的高度中，就能做成三室两厅。

洪卫：广州沙河地区有一片这样的房子，是省建设厅建的。房高3.4米，人进去以后是在1.8-2米的空间内，厅的上面是两个卧室，厅的旁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卫生间上面还有储藏空间。

陈万里：户型可以做得很小，关键是看是否设计得合理，而且是看设计师是否认真去设计。做得不好的也有很多，不好的原因是在做建筑设计的时候对室内设计没有进行很好的研究。应该根据地段的人口组成、户型、生活习惯以及区域发展的定位来研究户型。如果只是在建筑整体设计时对户型进行设计，而没有对室内设计进行研究，那么就会出现很多问题。就像以前的毛坯房，很多业主在交房以后都会自己改动室内布局。即使是精装修，如果现在没有认真研究，出来的户型不能满足80%以上的用户需求，其结果同样是会被拆掉，从而造成极大的浪费。建筑在最初设计的时候把室内设计方面的问题考虑好，返工率就会小很多，就可以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国外有很多小户型、大空间的例子，比如香港一个设计师宣传的自己的住宅，在30多平米的面积中，既有自己的工作室、影院又有宽敞的阅读空间以及会客室。30多平米能做成这个样子，那么我们50、60平米的小户型同样可以做得很好。

黄正航：香港的公屋的户型设计很简单，就是一个方框。国内也在做廉租房项目，我们也曾经给政府提出过建议，可不可以只把厨房和卫生间分隔出来，其余部分不做隔墙，由住户可以通过自己的需要进行分隔出不同的功能。

王晓光：我们应该设计出几种不同的户型来满足大家的要求，也可以让大家自由发挥。厦门的某些开发公司已经开始做这方面的工作了。

陈万里：我们要通过研究来制定出相关的标准，而不是实现制定标准，然后遇到问题之后还不让大家修改。

黄正航：对于廉租房的居住资格，政府有一套标准规定。但是在廉租房的申请和审批的程序方面，政府在这方面还没有一个健全有效的资产审查的方法。所以我们要做到保障性住房能够真正让有需要的人得到实惠，就不能只从建筑设计的角度想问题。要保证富人不去跟穷人抢房子，就要设计出富人不想住的房子。

王晓光：那是另一回事，我们的建筑设计要做到科学合理，不能因为建造成本的降低而降低设计质量。

黄正航：我们设计确实要做到好用，但是富人与穷人对房子的要求毕竟是不一样的。对穷人来说好用，却不能满足富人所有要求的建筑，是一个可行的设计方向。

洪卫：政府鉴别申请人是否符合申请条件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这就好比真正看清乞丐的本来面目一样，也许他们只是把乞讨当作一种职业，也许他们是真的穷困潦倒。

王晓光：我觉得大家不能把这些社会层面的问题和设计混为一谈，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小户型经适房的设计问题，关于分配制度方面的问题是我们不能解决的。建筑师的目标应该放在如何设计出让使用者舒适这方面，不能因为某种原因我们就把建筑设计的不合理。有些社会层面的问题，需要政府设法来解决。

温倩梅

温倩梅：我们公司曾经从事过经适房的项目设计，在设计初期设计小组就有了一个准确的定位，针对经适房的经济性、适用性，不能采用一般商品房的设计方法。国家和地方在经适房方面出台了相关的标准，设计师必须达到其要求才能通过审批。我们在经适房设计方面总结了几点心得：

第一，必须在设计之前整个设计小组明确目标，做经适房要摒弃一般商品房种种固有的、甚至花哨的设计手法，不能抱着做一般商品房的思想做经适房，我们应该从保障使用者最基本的功能需求出发，满足最基本的设计要求。

第二，设计师应该吃透政府关于建筑面积计算的规定，设计师要考虑如何在符合规定的基础上千方百计提高实用面积的比例，这是有很多巧妙办法的。还要注意面积户型的比率问题，通过我们的调查，人们买60平方米户型的人比较多，超过100平方米的也有一定比例，我很诧异为什么超过100平方米的房子也会有如此高的购买力。另外，关于建筑高度，我们要结合规划要点进行合理设计，在减少分摊面积的基础上确定合适的层数，可以说建筑的层数（主要体现在退缩间距、楼梯和电梯设置等）对分摊面积的影响是很大的，我们要在设计中充分体现经适房的特性。房间的户型和尺寸方面也要认真分析，考虑家具的摆放和空间的布局，如果有细微的不合理，就会让使用者产生很大的麻烦。在建筑层高上，努力寻求利用高度空间做成储存空间，这会给用户提供非常便利的生活空间。

第三，在建筑立面的设计上，摒弃一般商品房惯用的花哨做法，尽量不采用多余的线条和装饰。

第四，选用物美价廉的材料，在保证建筑质量的基础上降低建造总价。

第五，在总平及配套设计方面，经适房的车库面积不宜大，甚至完全可以采取室外停车的方法，作为临时的停车设施。另公共活动场所应设计为大众化的标准，不需设计为会所之类，没有必要搞得过于高档。

总之，经历了经适房的设计之后，我们在建筑设计方面的体会深刻。希望广州市政府尽快完善经适房的市政配套设施，提高用户的满意度；深入、细致地做好经适房和廉租房的配置比例；严格把好购房审察关。

洪卫：不能说经适房和廉租房我们投资少，建筑品质就差。我认为经适房政策的出台背离了按劳分配的社会分配原则。解决低收入人群的居住问题，完全可以通过廉租房等形式合理安排。作为政府的财产，租出去可以，但是如果作为经适房进行买卖，就会产生既得利益，有了利益就会产生很多矛盾。

王晓光：我们探讨的重点不应该是经适房该不该建设，那个话题很大，再找机会专门谈。这次谈话应该关注具体的设计问题，包括选址、建筑标准等方面。经适房需要满足使用者最基本的生活需求。比如香港早期的廉租房在设计方面有的非常不合理，有的20多层的高楼不安装电梯。这就违背了建设政策性住房的初衷，政策性住房是为了保障民生而出台的举措，结果却给百姓造成不便。我认为关于经适房的合理标准和选址是政府应该重点考虑的，建筑师的责任是如何让设计在一定标准下达到最完美。从设计角度考虑能够采取哪些办法，让使用者生活的更舒适、更便捷。我觉得小户型的经适房设计不能面面俱到，在一些功能方面就要做适当的选择，满足人们不同的居住需求。有些人只想得到一个睡觉的地方，那就把睡觉的功能设计好，没有必要书房、厨房、餐厅都设计得很好，甚至没有这些也可以。所以建筑师就要研究各种人群的居住行为，分解各种人群的功能需求。所谓面面俱到是建筑师的误区，中国建筑师要想有所突破，就要舍弃一些东西，在经适房的设计上也是如此。在提高容积率方面，建筑师动了很多脑筋，想了很多方法。在户型的设计方面不是建筑师能够左右的，这里存在很多政府和开发商层面的原因，招投标的现状大家有目共睹，领导和老板的喜好是第一位的，轮不到建筑师和业主说话。

一个项目选择建筑师进行招投标的活动，这里面反映了很多问题，表面上招投标是为了反对腐败，可是实际上是为了掩盖腐败。国际上一些重要项目的建造，都要进行严格的国际设计竞赛，评选出实施的设计方案。我们国家设计招投标或竞赛在国际上名声很不好，这是因为招标或竞赛受到的干预较多，产生很多不公平，所以一些国外的建筑师事务所不愿意来我国投标或竞赛。我们如此巨大的建造规模，却没有经典的建筑作品产生，这是令人深深遗憾的。一些领导和开发商普遍不尊重建筑师的劳动成果，设计的好坏无所谓，只要符合领导和老板的喜好就行。中国有些开发商的所谓的设计研发中心就是用来拷贝设计的，住宅项目他们不请专业的建筑师进行设计，单纯依靠自己的设计部门对即有的户型进行拷贝，这种做法做出的项目居然还很受欢迎，居然卖得很火爆，这是值得整个行业思考的问题。

另外，在经适房新技术、新材料的应用方面，现在虽然各种技术材料五花八门，大多追求舒适和享受，但是我认为经适房不应注重这些，应该关心的是如何更省钱、更有效率，奢华的材料和昂贵的技术没有必要采用。深圳有个经适房的项目是针对公务员设计的，采用了多种非常高端的技术和材料，比如自动换气系统等，这种做法令人费解。

陈万里：经适房在解决居民舒适度问题上，可以更多利用地下空间，建设一些必要的生活功能区，包括运动、吃饭、图书馆等场所。低收入人群最关心就是一些基本的生活需求，所以在设计时就应充分加以考虑，采用不同的设计模式进行操作。有的户型在设计上弱化客厅的功能，其他房间面积就会增大一些。

王晓光：餐厅功能以后也会慢慢弱化的，因为大家并不是每天都会在家做饭。如果在经济适用房小区内设有像学生食堂那样的廉价餐饮场所，那么大家可能就不做饭了。这样就会省去厨房的功能，或者是厨房可以变得很小。

畅言网编辑：比如，台湾那边的房子就很小，差不多十几、二十平米左右。也像我们刚才说的那种架空空间，爬梯子上去卧室睡觉。他们的厨房也很简单，只是在室内设计方面进行一些设计，然后再摆一张小桌子，在上边吃饭，不用的时候你把桌子折叠起来。整个空间很精致，很方便。

洪卫：保障房建设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这里面有几个矛盾：第一是我们国家人多地少；第二是我们进入市场经济太突然，西方国家几百年的市场经济历史，而我们在三十年之内突然就进入资本市场；第三是我们改革开放速度太快，使得至少两代人都在“吃快餐”。建筑师都希望将项目做成精品，但具体到做设计的时候，每个建筑师却都在想一个问题：等我把这个项目研究透了的时候，我差不多也已经穷疯了。所以建筑师还是要去赚钱，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矛盾。从某种意义上讲，不解决以上几个大问题，仅仅是从技术上探讨是没用的，我们只能是尽量把设计做得好一些。比如，延长经济适用房的建筑寿命的问题在技术上是可以解决的，但目前经济适用房这种形式的寿命有多长就不好说了。

王晓光：城中村对哪个城市来说都是很头疼的问题，政府的思路基本都是拆迁。深圳曾经做了一次国际专家研讨会，把一些外国著名的建筑师请来，带着他们去看城中村的样子，并告诉他们城中村怎么产生的、城中村的历史背景、现在是什么状况以及未来是将如何规划。这些外国专家一致认为这些都是城市文化，应该保留，应该把它利用好。而我们中国的专家肯定是顺着领导说，都是说一定要拆。最近发现深圳好多城中村开始受到保护了，从外立面统一进行处理，效果也很好，当然，居住环境还是很密集，还是有待进一步改进。上海也是一样，一些改造的项目也重点考虑到城市文化，而不一定非要全部拆掉。

洪卫：这些都是政策层面的大问题。另外，我觉得经济适用房和廉租房应该加大些面积，毕竟土地也是国家、资金也是国家的，换句话说，资金也是纳税人的，那么为什么要把政策住房建造成20-30平方米这么小？从长远角度考虑，既然是解决人居问题，那就应该让人们居住得体面一些，因为老百姓也希望能有一个宽敞的居住环境，而且对于设计师而言，把那么小的面积做成三室一厅也是非常困难的。

黄正航：我们集团是广州第一个帮助政府建廉租房的发展商。住房保障办公室给我们的标准是廉租房的三室不能超过五十二平米，两室不能超过四十六平米。我们的设计思路与王总所说的有些吻合，就是要适当的牺牲一些功能。这里我们就弱化了客厅的功能，不再是气派而独立的会客空间，而是成为了为居住单元的核心。客厅联系各个房间同时兼做餐厅，面积不大，却是一家人交流谈心的适宜尺度。另外我们通过把洗手盆从卫生间内挪了出来，从而提高了卫生间的使用效率。

洪卫：五十二平米做成三居室肯定难度很大，按这个要求设计保障住房时，只能回到七十年代住宅居住水平，采用过道式住宅或小方厅住宅平面，一进门就是走廊或是小方厅，小方厅中可以放一张餐桌，不需要区分客厅和卧室，可以设计成一个过厅与三间房及一个卫生间加一个厨房的组合，满足生活的基本需求。

这样相当于我父母早先分到的房子，在北方很多都是这样。

王志军

王志军：经济适用房在佛山九十年代初期就开始做过，那个时候有一个计划，规定到了一个年代就要有每个人在这个时代的平均居住面积的标准。当时佛山定的是人均15平米，到了去1996年第二次建设经济适用房的时候，人均已经达到18平米。如果是一对夫妻的话，大概是30-40平米，如果有小孩的话，大概在四十多平米。现在佛山也做了一个规划，因为经济适用房的建设规模很大，大概一户的平均面积是60-70平米，我觉得这样会比广州会舒服一点。

洪卫：这是因为曾经有一段时间佛山非常抵制外地人，我们当初分配的时候留在广州比要去佛山交的费用还要少。

王志军：佛山在1992年的经济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但是在旧城改造方面没有太多经验。以前佛山只有75平方公里，所以在整个道路开发等方面都没有规划，就是直接在市区里盖房子，对消防设施和消防道路等都没有考虑。现在佛山的旧城区基本上不超过两百米就会看到一个丁字路口，如果超过两百米没有看到丁字路口，就意味着你已经离开佛山了。所以说佛山的道路是很凌乱的。而现在做了一个很大规模的改造，有保护价值的文物都拆得差不多了，很多民居里面有保留价值的东西也都被破坏了。

会后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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