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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纪忠话语Tectonic

冯纪忠先生

冯纪忠先生是我国著名的老一辈建筑师、建筑理论家与建筑教育家,现为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名誉院长,美国建筑师协会荣誉院士。他早年在圣约翰大学学习,与贝聿铭为同学,后在奥地利维也纳工业大学建筑系留学,1946年回国,曾长期担任同济大学建筑系系主任。2001年春,为Tectonic的专题,《A+D》杂志对冯先生进行了专访,以下为主要的访谈内容(冯纪忠先生简称冯,访问者简称Z)。

Z:冯先生,您好。我们注意到您的学术工作一如你的人生经历,透视出一种“叠合”,中西之间,古今之间,理性诗性之间……为此,想请您以同样的方式座论Frampton所谓的Tectonic,既作为老师,也作为方塔园的设计者……据闻台湾学术界曾誉方塔园为国内现代设计史的一个坐标。

冯:不、不,它在许多方面未能尽如人意,当时并没有完全安静下来,按FramPton的理解,还缺乏细节,缺乏Tectonic,因此无法真正实现主客交融。设计的概念固然重要,但贾岛一类的“推敲”亦不可或缺。刘敦桢先生设计瞻园,有古人之风,堆山叠石,反复斟酌。现今建筑界的发展很快,但也往往使人失去立场,浮华日多。Frampton的书我未曾尽阅,但估测他是有感而发,试图对症下药。Tectonic并不新鲜,Miesian  school的主旨之一就是它,其关键在于面对大规模的建设树立了一种辩证的姿态。

另外,我一直强调对待学术名词要“简单化”。Tectonic的本意无非是提示木、石材如何结合一类的问题,①它包含了构造材料的内容;②它要求考虑人加工的因素,也就是说使人的情感在细部处理之时融进去,从而使Tectonic显露出来。比如对于石材的处理,抛光是一个层次,罗丹式的处理是又一个层次——这种“简单”会使我们更深地体会到它的丰富性。在我看,Tectonic就是组织材料成物并表达感情、透露感情。

Z:如您所说,Tectonic与情相关,必然也与情境相关,您能否就此谈谈它的历时性呢?

冯:这一点之于Tectonic非常重要。一方面情感需要应时而发,如唐之雄浑、宋之隽秀常常是各有所自;另一方面,它本身的内容也应时而变。譬如上海一直是国内现代“组装”技术最好的地方,为什么呢?这与它开埠早有关,工匠能接触到最新的质料工艺,视野开阔,善于吸收。内地有许多优秀的传统工艺,尤善细加工,但往往也具有繁琐的特点,有时甚至忽略材料的本性以“夺天工”——这固然有炫技的成分,但与保守闭塞不无关系。

Z:Tectonic在西方的现代性背景中是个重要的内容,中国也有现代性的问题,但对它的关怀不够,如何才能引起普遍的关注呢?

冯:首先需要理解Tectonic的重要性,它要求我们什么呢?——用手去触摸它,使这种感性成为理性的基础。包豪斯作为现代建筑的倡导者,却一直重视手工的训练,为什么?我在维也纳读书受此影响很大,材料课上需要凿石打毛,非常累,但对操作,对石料特性有了初步的体验。体验正是关键。当然Tectonic也包括制造,大量性的生产、复制,它的基础也是对于性能的熟悉。

Z:现代建筑一直提倡空间论,当前这一主题弱化了,与许多词包括Tectonic交织起来,Frampton曾称它们“互为补足”。而我们更为关心的是,对Tectonic的研究是否可以以空间研究作为参照系?

冯:空间与Tectonic同时并存,何为主题则需应时而定。空间的意义之一在于突破了建筑设计中的形体主题。另如建筑中的经济性、功能性都是抽象的,但往往又能一下子具体起来,可见其具体不是自己的具体,是借了别的具体而来,对此突破过程中空间起着重要作用。再者建筑常因空间研究而具有了更多的层次性。以上几点,都可以说是使Tectonic的方法接近空间方法的途径之一。通过它们,Tectonic就成为一种主题,起码是一类知识,孔夫子讲读诗又可知道一些草木虫鱼即是此意。作为学生与学者,往往需要多条线索来接近本原。

Z:FramPton引入Tectonic的同时,也引人了争议。我们一般译Tectonic为“建构”,他解释为“诗性的构造”,书名却又不厌其烦,称为“Tectonic  Culture”……

冯:所谓诗意,我的理解就是有情。从这点来讲,我还是喜欢简单,因简单而明了。在我看来,它始终在表述主客、心物、情景……当然语言是约定俗成的符号,一旦变化,可以引人注目,引人去想,促使人去理解它……。

Z:王群博士在对Frampton的解读中,就反复指出了他语言上的饶口玄虚,但不管如何,如果主题有价值,就值得诠释与再诠释。

冯:是的,历史就是反复诠释。

Z:刚才您指出不必拘泥于Tectonic的概念以及由此衍生的种种歧义,而要重视它的介人所能引发的思索。当前的设计图景十分异质化,但坚持以模式设计的亦不在少,Zumtor等人甚至专以Tectonic为核心进行创作,另有一些人则完全相反,他们奉行设计的“非物质化”。由上可以看出Tectonic面临“重现”与“隐没”两种趋势,在此情形下,我们又当如何“面临”它的存在呢?

冯:身处设计的临界点时,我想很难判断自己所据有的理念具体是什么?譬如 Frank  Gehry真的能理清他的言路吗?关键仍在于情,要视意境、情境而定,然后再把这种真诚贯彻始终,实现主客交融。Tectonic即包容在追求意境的过程之中,它的坐标也因此而设定,所以我认为建筑师不一定非以Tectonic为模式来展开设计。

Z:Tectonic作为求意的方式其实还不是一条坦途,是么?您在具体设计时又是如何考虑它的呢?比如方塔圆……

冯:是的,Tectonic的意识感很难捉摸,其实Technique也是这样,它们常常隐藏在形式背后不为人知。如.Doric Order形式之余,就有许多Tectonic与Technique可言。它的颈线、它的竖槽实际上具有不同层次的含义,前者是绳子的演化,在安装中起定位的作用,实际上就提示了Technique,这些若不注意,很难体会。

关于方塔园,我的出发点非常简单,即不要恢复一个庙,我希望能有一种形态能把古物烘托出来,其关键是Scale在此情形下,Tectonic是顺其自然展开的。

Z:冯先生认为Tectonic作为达致主客交融的手段之一时十分自然,但就其本身而言,其“当下状态”常常模棱两可。FramPton曾指出Mies在巴塞罗那馆设计中以minimalism来求明晰,故意模糊梁柱关系,实际上也就是说他在追求“理性”之时又伪造了“理性”。如果说他违反了构造的真实,那么他实际上取得了视觉的“真实”,符合了人心中的图式逻辑,这样Tectonic的基础之一——真实性受到了严峻的考验,建筑师面临这种两难,又如何加以选择并加以体现呢?

冯:这的确需要思辨,一是真实未必与形式有关;二是当你提及真实时,真实就已经有了主观。一般情形下,建筑师恐伯要虚怀,首先表达基本的真实,它容易使人理解。此外真实既然有主观性,也就是有时代性,它需要建筑师具有敏锐性,具有前瞻性,譬如 Mies就是Tectonic的预言者。

Z:以上请您谈了Tectonic与设计的“关联”,以下想请您谈谈另一个“关联”,即“Tectonic是否可教”?若可教,又当以什么为边界?Craft式的训练是否会与当年的渲染训练一样产生相同的问题?ETH的Tectonic教育享有盛誉,自Texas Rangers(德州骑警)中的霍斯利的到来之后,更是展开了系统的研究,FramPton的学术基础之一即他在ETH的一些经历。但是ETH的条件之好也是令人瞠目的,那么Tectonic在今日之中国,又当如何处理呢?

冯:三点。其一,可以视之为一条知识线索,提供选择的丰富性;其二,需要发展地审视它所蕴有的内客;其三,也是核心之处,即需要融人感情。何谓情?……起码是一种敬业精神吧……。

Z:非常感谢。

(本文原刊载于《A+D》200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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