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低碳人物

在一块空地上，几个工人从车上搬下一个集装箱，将一份图纸送到你面前。核对无误后，他们开始从集装箱里取出各式各样的钢材、螺丝钉，几个小时后，任务完成了。这时你惊奇地看着身边“长”出来的一栋两层洋房：卧室、厨房、卫生间、客厅，所有现代房屋元素一应俱全……

这绝不是“宜家”拍摄的广告剧，也不是《钢铁侠》里的变身镜头，对于上海宝钢建筑工程设计研究院设计师杨涛和他的团队来说，像搭积木一样，将钢材变身为每天居住的房子，已经是他们的事业和梦想。

杨涛

没有一块砖的房子

2010年初春，杨涛第一次来到重庆，是为了在大学城的重庆房地产职业学院里盖两栋“豪华别墅”。这个从上海交大毕业仅三年的新材料专业硕士，几个月前被一份设计方案迷住了：两栋造型现代时尚的别墅，将不用一砖一瓦，完全由钢材加板材拼装组建而成。

“就像小时候玩的搭积木或拼图一样，你能想象吗？”这并不是杨涛第一次接触“钢结构住宅”这个时髦的概念，但却让他异常兴奋。

设计方案最初源自英国Cartw rightPickard建筑师事务所在国际钢铁协会举办的living steel设计竞赛中夺冠的轻钢住宅设计，英国一家未来建筑公司“相中”后，决定投资将其变为现实，作为中英两国签署的低碳合作项目之一。随后，这家设计公司找到了国际钢铁协会成员的上海宝钢，方案最后辗转到了杨涛手中。

“可能因为我以前接触过钢结构住宅吧，所以院里把这个项目给了我。”杨涛随后组建了自己的“小分队”，80后的他，负责设计，另外两名团队成员，70后的建筑设计师蒋璇负责方案修改对接，而国家一级注册建造师魏勇这个60后，则负责项目现场施工。三代人组成的团队，开始了“拼房子”的过程。

根据设计方案，这个名为“重庆中英低碳示范楼”的项目是两栋联排三层别墅，采用的主要建筑材料为轻型钢材，墙壁是由木屑和秸秆加工而成的结构性板材，还用石膏板作为防火保温材料。完全没有使用一块砖头。杨涛和团队里负责工程施工的老吴在当地找了一支十几人的施工队，因为盖房子的材料此前都已经在工厂的流水线上生产好了，整个施工现场成了一个拼装的工地。

“工人们到工地上就傻眼了，问我们，水泥呢？砖头呢？什么都没有怎么盖房子？”盖房子变成了一个安装家具的活，魏勇开始跟施工人员沟通拼接的技术，从钢结构的屋顶、房梁、墙壁架子，到地板、墙壁……虽然不是特别难，不过对于习惯了砌砖头盖房子的建筑工人来说，拼装房子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大概培训学习了一个月吧”，一直在现场监工的魏勇说，示范楼开始像造汽车一样一点点装配成型，四个月后，两栋特殊的别墅正式完工。

因为没有砖瓦和水泥等钢筋混凝土结构房屋所需的材料，位于校园内的施工现场没有泥土、粉尘，建筑垃圾甚至比传统建筑方法减少了80%。“更”低碳“的是，拼接”游戏“完全可以重复体验，两栋别墅的建筑材料里，超过九成的钢材可以得到回收再利用。

“整个施工过程中减少了30%的碳排放。”杨涛说，“我们和未来建筑公司不断优化设计，保证了房间的良好采光、通风等使用需求，每平方米钢材使用量也控制在30公斤左右，房屋重量只有传统房屋的1/10。”

比“绿色建筑”更低碳

看上去，杨涛和队友们的“拼房子”似乎更多是一种艺术创意，但创意的背后，却是正在成为流行词语却被大多数人感觉陌生的“低碳”。

一个经常被忽略的事实是：建筑在二氧化碳排放总量中，几乎占到了50%，这一比例远远高于运输和工业领域。在发展低碳经济的道路上，建筑的“节能”和“低碳”注定成为绕不开的话题。

让杨涛印象深刻的是，在他进入宝钢后参加的一次绿色建筑研讨会上，住建部一位代表拿出了一张统计表，按照上面的数据，中国的建筑垃圾数量已经占到了城市垃圾总量的30%-40%，成为最大的“垃圾大户”。这其中，又有四成是每年拆毁的老建筑。“每年拆除重建带来的建筑垃圾、新建住房过程中的碳排放，是一个天文数字。”

在杨涛看来，钢结构住宅是一种比现在流行的绿色建筑概念更低碳的建筑尝试。1983年出生的杨涛，在进入宝钢建筑工程设计研究院之前，主攻材料学，对于低碳的理解仅仅是在家里洗手的时候要把水龙头开小，步行和骑自行车比开车环保。他笑着调侃自己是个低碳门外汉，“上学的时候也经常听到看到绿色建筑的概念”，但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职业会和低碳这么先进的词密切关联。

但让钢结构住宅进入国际建筑业视野的，正是由于其巨大的“低碳”效应。对于钢结构住宅的“低碳”威力，“门外汉”杨涛搜集了各种各样的数据。此外，钢结构住宅可大幅减少水泥、沙石等资源消耗，从而大幅减少矿物开挖、冶炼及运输过程中的碳排放；施工过程中无需木模板和脚手架，若其市场份额增长5个百分点，便可以减少相当于9000公顷的木材砍伐……

“还有一个大头在建筑拆除后的材料回收上，钢结构住宅主体结构材料回收率在90%以上，较传统混凝土垃圾排放量减少约60%。”在杨涛看来，通行的绿色建筑概念往往强调建筑在运行过程中的碳排放量减少，但往往忽视了在建筑过程中的低碳技术。上海世博会召开后，他曾经到世博园、陆家嘴金融区等许多“绿色建筑”样板工程去恶补“低碳”知识，回来后发现，市场上流行的绿色建筑，基本上都是在太阳能供电、隔热玻璃减少空调等方面实现维护中的“碳排放”减少。反而建筑本身产生的巨大的垃圾和碳排放很少被纳入到主流的“绿色建筑”概念中。

而钢结构的推广和应用，将大大减少房屋建造环节以及拆除重建环节的各种碳排放，在绿色之外，属于彻底的低碳技术。来自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住宅产业化促进中心2010年提供的数据显示，如果全国住宅建筑中的1/4（即3亿平方米左右）能够推广应用以节能省地环保型钢结构住宅为主的工业化住宅建筑体系或相关技术，则每年可节能500万吨-650万吨标准煤，节地5万亩-6万亩，节水20万吨-30万吨，节约水泥40万吨-50万吨，节约钢材400万吨-600万吨，减排二氧化碳1500万吨-1800万吨。同时还可带来800亿元-1200亿元的附加经济效益，真正做到“四节一环保”。

此外，除了低碳，钢结构由于自重减轻，基础施工取土量少，对土地这一宝贵资源破坏小且大量减少混凝土和砖瓦的使用。而钢结构建筑的干式施工技术，也有利于节约用水。“可以说，钢结构建筑是对城市环境影响最小的。比绿色建筑更低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