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线在‘两点的任何关系’中都会产生、并且穿越了机制中的每一个区域。”
——德勒兹
“有一种无政府式的身体,它的等级、区域化、排列,或者说它的整个有机性,正处于解体的过程中......这是某种不可命名的东西,这个身体完全被快感所锻造,它自我敞开、变紧、颤动、跳动、打呵欠。”
——德勒兹
由于模型操作的多样性,所有线迹变化所牵动的型体转变都提供了空间自我突现的潜能:包括构造材质、事件、机能及空间的流动特质等。重点在于以此线状架构作为可融合上述各种空间潜能的图型(Diagram)再进阶发展型式(Form)的具体化(Embodiment)及材质化(Materialization)。自由体量的可能性来自于虚拟模型上对象的型廓(Profile)律动及型态(Topology)演变,而对象模型的“内省”功能则可生成不可预期性的剖面性格,如此,自由空间的突显性则相应而生。
胡塞尔关于Nahsphgre的理论与德勒兹平滑空间的理论相似,都是以身体为探究工具。德勒兹和伽塔里将身体融入他所栖居的空间,在平滑空间里的游牧。他们指出游牧是在域中扩张,因为场所没有限定。在平滑空间,点相对于线是次要的。都市的定居者从A点到B点旅游,游牧者没有特定目的的旅游,但他们时时在运动。另一方面,因为平滑空间不是由量级构成,德勒兹和伽塔里推定,游牧者是不具有移动性的移动:“他们是游牧者,却没有移动的痕迹....地点的航行,这正是空气的密度。”空间对于游牧者来说,方向比尺度和公制更重要。触觉比视觉重要,而且他由事件和个体性构成,而非事物。平滑空间里充溢着密度,风、声力量,响亮和可触的性质。对希腊人来说,游牧者和牧场没有限定,没有分区,这是与城邦栅格空间根本不同的地方。人没有鸟的视野,俯视连续空间的网格,也没有丈量点之间尺度和距离的知识;人总是根据地标确定自己位置,因潜在的向量调整身体。因此,平滑空间只有通过近距离动作才能探知,比如,跑腿、漫步、听、或其他触觉活动。
平滑空间的现象理论解释了运动外形再现的失败,比如Boccioni的《空间连续性的唯一形式》【图1】,lannis Xenakis 和 Le Corbusier的Philips Pavilion,很多当代的后解构主义设计师基于对平滑的几何分析:他们使时间空间化,应用音乐动机相似的手法。相应的,他们使用了科学手法,如伯格森所言,科学手法是为了扫描出流动物体的韵律,而非使其适应这种韵律。当运动被作为静态的图像以建筑形式建造,他们只是偶然地将运动融入自身。Lars Spuybroek宣称,建筑必须被视作运动着的身体:

图1
身体企图在与其他身体、其他韵律、其他动作联系时超越自身,因此,你只能说,空间是经验上的身体确立动作的结果。空间不是被给予的。
正如上面例子所示,建筑中动作的成功结合包括了实际运动的理念,是经验化的。而且,动作暗示了反应体系与外部体系混乱的联系:动作不是存在于运动的物体中,而是存在于连续的、分离的结构中。德勒兹强调:“比如闪电,照亮黑夜,但是他必须伴随着黑夜,闪电的末梢并不意味着他的结束。” 体验的主体与分离的体验之间也有这样的区别,这些想法解散了主客体二元论,将主体和环境融合在一起。然而,将建筑环境视作外部场地中产物,需要对其有随机想象的调节,比如,德勒兹的无器官身体理念,或者无规律的组织将会支配新的设计。
建筑物不是自给自足的有机体,其由外在环境规律严格限定,那么寻找更多普遍和广泛控制原则或“场地力量”是合理的。在荷兰这样文脉中,将建筑与场地对立似乎是背离时代的。因为在荷兰,即使最自然化的地景也是人工的,而且似乎荷兰人理解并以这种人工环境艺术为荣。如果空间不是同质的、中立的容器,而是异质的、多元的、 不均的,是场所力量、运动、动作建构的,那么找出清晰的建筑内部和环境的边界就变得很困难。
如果我们拿NOX 1997-98年同时期的两件作品分析,将建筑物视作物件和场地来思考的不同就很明显。和Water Pavilions一样,Blow Out厕所,就像沙滩上鲸鱼的身体,特别挨着它的就是鲸鱼模型,即使建筑使风加速灌入它内部来与环境融合。在Eindhoven一个大场地的作品【图2】是反例。建筑师将208个房屋发布在规范网格里(网格将会因噪音、地形、房屋间式样的冲突变形)。因此,网格中央发生了主轴的拧曲。不仅是总平面,个体房屋的形状也因噪音的影响重新塑造,虽然形状不是时时刻刻变化的。动力因素又由系统其他方面提供。每所房屋的随机噪音输入中央计算机,进行同期合成,类似Murray Shafer的声音空间,然后以1038 MHz频率广播出去,这样,司机就能在开车时与这种流动的、音速地景同步。

图2
同样,UN Studio 应用Klein 瓶,一个类似Mobius 带的三维拓扑变形。1882年,Felix Klein 将两条Mobius 带缝合在一起,创造了一个单面的没有内部的瓶子。你可以用矩形纸片围成一个圆柱体,然后,你将另两边扭曲粘和,你就得到Klein 瓶。他是闭合的,不定向的,边界可以无限扩张的:人可以超越整个表面而无须超过边界。Klein 瓶只可能存在于四维空间里,因为表面需要超越自身而没有孔洞。可设想的模型是将瓶颈拉长穿过玻璃壁在内部与瓶底交接。Berkel 应用其设计了Amhem 中心,他们解释:“Klein 瓶可以转化为管道体系。融合他遇到的一切元素,最终形成巨大的调度中心和停车场。超过650,000人每天穿过这里。将该站视为“与运动相关的地景” Berkel 在三维模拟复杂交通流,将不同交通系统的交叉降到最小。为了解决终点站不同的交叉的势力而设立的斜坡和多样密度的人行道决定了屋顶的形式。最大限度的考虑人,屋顶是开放的,提供了阳光和舒适的方向感。而且,可组合的发展为人行道的流动性和视线提供了可能。开放的地景组织了不同流,强调了运动的体验。
如果建筑被视作场地力量的动态产物,不但身体和建筑的区别融解了,内外的区别也融解了。不能仅仅为建筑设计壮观的内饰,而不与外部系统相连,你必须将建筑放入其余场地力量的作用中,他们是运动且没有边界的。这种动态场地力量影响下的建筑观与传统建筑专业和合成艺术作品观不同。多价的建筑实践不但关注审美本身,而且关注基础发明,组织的再安置。在与其余专业和组织合作中,建筑学间断的、战略的发散。
结论:游牧高原的身体奔突
建筑不是孤立的,在场地中,他也像人的身体一样被等级化、区域化、排列化,但是正如身体里充斥着积极的、活跃的、自我升腾的力量,建筑具有的型体转变提供了空间自我突现的潜能,同时在生产,在逃逸,在冲破,在连结外部场地。建筑似乎又成了身体,但如果建筑是与场地直接对话的身体,那我的身体又是什么?这是一出多重布景、多重舞台、多重音响回旋交迭的巴洛克复剧幕,或如 Boulez 所言《一曲复调的复调》。建筑是我吗?我无法回答。
行文至此,我的野心也悄然展现,与其说我们是在讨论身体与建筑的关系,不如说我们是在探讨一种哲学思想,建筑究竟是身体延伸物,还是塑性地适应身体律动的图型(Diagram) ,还是可以在力场中奔突超越的机器(Abstract Machine)?我们是在试图给建筑空间定性定位,我们又未尝不是在寻觅、诱惑和逸出的轨迹中振动滑行。物质世界充满空隙,从更远的彼端会降临某些它无法界定的东西,填入这些空隙,并构成新的维度〔如有理数线→实数线〕。但新维度的曲线永远有空隙,永远填不满。世界就像海绵,空隙之中仍有空隙,盈闰虚实间,夹迭出层层缠绕如矿脉曲折的纹理 。我们之所以一直囿于建筑与身体的思辩中,并不是因为我们想找寻答案,而是因为我们想更加理解自身和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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