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厂房在大都市的下一站是什么？圣诞刚过，除了能提供人们一站式休闲享受的大型商场，让人们亲近大自然的绵长东西部海岸线、各式公园绿地，深圳创意园区也毫不逊色。人们前赴后继般在创意园区内享受阳光、咖啡、文艺活动。谁能料想这个当年面临改造转型的旧厂房在地产商、政府、百姓的合力下变身亲民友爱的休闲地。 

而在商业社会香港，既有建筑变身为过分精致的博物馆、纪念馆，更多的是彻头彻尾的商业体，百姓与学者不大买账，两地改造收获了不同的声音。重新改造旧建筑实际上是修复了记忆与历史，让人们享受“旧房新颜”带来的关怀。如何增加既有建筑改造后的公共性恐怕不是改造商可以独自营造的，还需要政府、业主、百姓共同加固，让城市地景因为时代不同而产生丰富多姿的空间纹理，两地都有着共同的期盼。 

香港古迹改造偏重商业性惹争议 

作为香港尖沙咀冉冉升起的血拼新目标———1881，进入12月以来，每日都有大批量游客前来购物。1881主体建筑前的维多利亚式广场上耸立起高近10米的皇室贵族马车装置，成为游客与港人竞相排队合影留念的标志，人们急切想在此拍照宣告“到此一游”。如果只在1881购物，而没有找寻其背后的秘密，谁都难以想象这里竟然是香港法定古迹，是香港的前水警总部主楼。 

旧厂房在大都市的下一站是什么？

据资料显示，香港前水警总部作为首批七座历史建筑之一，是香港政府推出“活化历史建筑伙伴计划”的一部分，而“活化”正是政府保育历史建筑的方法之一，政府公开让开发商进行竞标，得标者将水警总部商用开发，开发商长江实业将原本蓝色的总部大楼刷成米白色，为了配合殖民地建筑特征，门前新建了个仿维多利亚式广场。在多方改造复修后成为了如今集国际级品牌名店、时尚食府、古迹酒店和一个以古迹为主题的展览馆的大型商业体。 

如此摩登与古旧交错现代感十足的区域，却惹来了香港学者以及民间的阵阵批评声，家住佐敦道多年的V icki回忆起当年重新开放的1881让人认不出模样，“原本的树林被砍伐了不少，山头也铲平不见，还将整体深挖了不少以满足商场的需求。改建过后和以前是两码事，只有绕到建筑体背面才能隐约看到古迹的影子。尖沙咀原本已经大牌林立，不明白为何还要多一家超高端精品商场。” 

香港大学建筑系副教授王维仁毫不避讳地认为这是被财团绑架的结果，在他看来修建原本不属于水警总署的维多利亚式广场是在“作假”，营造“虚假”的历史。他认为，“古迹历史建筑是当代城市对过去城市的纪念，是城市记忆的具体化，这些建筑让我们看到历史碎片，能够触摸到历史痕迹，它们在城市更新中被保留下来，是历史符号化以及神圣化的标志。它们反映了当代基本建构方式。而这些历史古迹建筑是承载过去的容器，它的历史文化意义一定不能和现今社会剥离开来。”他认为将前水警总署改建成1881是政府的错误决策。“开发商长江实业在尖沙咀拿不到更好的地段，遂将古迹物化，将水警总部的意义边缘化，将原本的山头铲平，大面积开挖，将此地彻底商业化，没有好好尊重历史，导致景物面目全非。而商场内贩卖的名牌手袋或者高级珠宝哪一点体现了当代历史？硬生生地将历史与现实隔绝。” 

人们看到的表层现状是香港社会在高纯度商业运作下，经济上勇往直前，多年努力变身为全球金融中心，所以保存古迹的思路并不存活于社会营运系统内，等到大家对保存历史文化有共识之时，香港古迹已经拆除得七七八八。王维仁回忆，“近20年，香港政府才成立部门保护古迹，至于怎么保存，政府还在不断摸索。” 

旧楼改造受商业操控属无奈之举 
      “活化”过后带给历史建筑的结果是保护还是破坏，香港的争论一直贯穿学术讨论以及实际实施的始终，似乎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相比香港众多历史古迹面临改造“活化”，业内以及百姓批评与褒赞声参半，深圳近年大批工厂面临转型的压力似乎没那么大，它们没有走香港商业化建筑的老路，多半兴建创意艺术或者高新科技园区。这一举动让香港学者发出感慨，认为无论是出发点还是最后成果都比香港旧建筑改造好出太多，深圳先锋城市运营专家罗雷认为这多少有些“这山望着那山高”，他说“1881毕竟是一个商业改造项目，地处繁华尖沙咀地段，这个地段不经营商场非要做成书店、画廊或者单纯的博物馆更加不现实。在政府基本不出钱的前提下，单靠财团出钱出力，基本上维护了历史原貌，没有破坏标志性的建筑，在旧建筑的外壳下植入了世界名品，也算是恰如其分地将商业与古迹做到了平衡。” 

而对于自身改造后的功与过，长江实业似乎不愿给出明确答复。采访提纲发出一礼拜都得不到回复，或许是为了躲避周而复始的讨论以及批评声音。 

深圳工厂走讨好多方的创意园路线 

深圳华侨城创意园、蛇口南海意库、宝安F518多由好的地产商外加设计能力一流的设计师开发改造，灵活的操作模式让这些旧厂房换新颜后，都不用去收集到底收获了多少褒奖声，单看这些场所不断地有人涌入，就知道改建过后的新建筑得到了广大市民的认可。 0

创意园区座上常客的自由设计师刘琥珀表示，“城市进程改造中为了赶上西方城市的表面光鲜，迫不及待将陈旧建筑夷为平地在深圳并不多见，一来深圳建筑本来也无过长历史，二来人们早就汲取了多少旧城古都大量拆掉旧物的教训，那些长辈脸上千沟万壑的皱纹被磨平后，人工痕迹会让人大失所望。深圳旧工厂改造演变成多种形态建筑似乎透露了某种信息，人们不再信奉开发时将基地上原有东西全部移除是最方便有效的开发方式，大家认为把旧做出新样子更有趣味，这才出现了一大批有趣新潮的旧工厂改造。”

2005年华侨城创意园作为当时中国最早一批厂房改造成设计类办公用途的创意园项目正式投入使用，到目前每个周末都不乏城中潮人汇聚的蛇口南海意库，偶尔还会扑腾几个文艺活动出来的F518，不难发现旧建筑经过改造后比新建筑更抢眼，很多人愿意捧场买单，甚至去旧建筑改造后的新园区生活成了新兴潮爆的生活方式。如此一来，人们对于建筑的审美不再扎堆于赞美CBD的几个明星建筑，更不会再去不断夸耀深南大道两旁为了彰显企业经济实力的水泥森林们。这些名声正旺的创意园区消除了城市里千篇一律高楼带来的审美疲劳。 

深圳旧建筑改造并非一帆风顺

家琨建筑设计事务所主持建筑师刘家琨在《南方都市报》主办的第三届建筑思想论坛上接受采访时表示，传统文化与商业利益诉求的平衡并不是不能兼顾，如果老房子改造成新的形态，既保留了文化遗产，又能让城市未来焕发活力。可“保留”与“焕发”二词让开发商们颇伤脑筋。参加南海意库改造的技术总监招商地产强总仍记得旧工厂改造的所有细节，如今的受宠在改造初期可是烫手的山芋，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将厂房改变成创意园区，改变建筑性质当中的种种麻烦就不一一解释了。南海意库前身是1982年修建的三洋厂房，当年的设计以及构思完全不能满足现今的办公需要。试想如何把1982年生产的桑塔纳汽车用在现今还想让其飞驰，停产的汽车想改装连零配件都找不到了。旧工厂的大体原貌不能改动，又要加固基础、梁柱以及楼板，相比新建的楼房麻烦多了。很多人以为省钱其实一点也不便宜，旧三洋厂房每平方米的改造费用在4400元，还耗尽了心思。” 

据了解，招商地产将几栋厂房彻底改造后，部分厂房变为招商地产总部，而其余厂房则出租给高端科技开发公司、印刷公司、平面设计公司等等，一楼铺面则以商铺的形式招徕来了服装店、糕点店、餐厅以及创意潮店。可这才开了个头，除了应付全国各个城市都跑来取经学习之外，还要想着如何将商铺宣传出去，甚至还要考虑细微到是否要在某个路段多加几盏路灯，加大知名度。强总表示，“保留了当年的通风夹墙，让人们一看就知道三洋厂房的特点，人们来此消费，也能在此怀旧。人们一来就能想象当年蛇口三洋工厂运作时的情景。如何继续将南海意库的意义延展开来，还需后期多方努力。”

商户是营造创意园区亲民姿态的发起者

相比于如今因为人多动辄要排队吃饭，站着听音乐的华侨城创意园区，南海意库显得有些冷清，探究背后，华侨城创意园区的兴盛不单单是商家操作行为，更加是城市居民自发形成的休闲氛围，王维仁认为华侨城注重了建筑的公共性，而正是这点让华侨城创意园聚集人气，“中产、小资不用说，民工的小孩可不可以去玩？华侨城的连廊以及巷道都做得非常舒适，不用花钱也可以在里面玩上一整天，人们坐在这里尽享华南的舒适天气。”在王维仁看来，判断一座城市是否优秀不能看这座城市中产多不多，城市的伟大应该体现在城中的每个居民都是平等的，所有族群都有均等机会，不能将社会人群分阶级。历史建筑改造前传承历史，改造后承担社会福利，让所有人共享。 

小舟带领的盒子影像文化传播作为2008年第一批入驻深圳蛇口南海意库的租户，又是南海意库开业的第一家商铺，他一直是个勇于吃螃蟹的人，农历新年过后，小舟将在影像馆外的草地上架设露天电影设备，免门票，他的初衷只是想播放老电影，最好是黑白片。他想看到祖孙三代从家搬来小板凳，互相搀扶前来观影的情景。 
      “南海意库改造下来，除了绿化较好，整体公共设施和展厅都过于简陋，创意或者艺术都停留在了表层。我们希望营造这种气氛让大家都能参与进来，更多人来这里感知蛇口。”而入驻不久的R Y U咖啡馆的老板A ndy也打算来年继续携手隔壁Y’s服装店举办每月Live音乐会，让大家继续享受美酒、美食，聆听音乐。 

政府、开发商、租户难得地在旧工厂改造后的创意园区达成了共识：保存了原有建筑的风貌，保证能够维持下去的收入外，更要亲民，保持建筑公共性。罗雷认为多方努力的结果将让社会变得更加美好，“所有工厂改造都在摸索方向当中，应该产生出不同形态，走出不同方向。社会发展的规则应当是要保证平等，空间不只是为部分阶级服务，改造后的空间平民化应当是走向现代公民社会的开端。”
      ■ 深圳改造计划 
      华侨城创意园 
      工业区改造为L O FT的创意产业园，分为南北两区，2004年下半年启动南区改造，引进各类型创意产业，如设计、摄影、动漫创作、教育培训、艺术等行业，使旧厂房的建筑形态和历史痕迹得以保留，同时又衍生出更有朝气更有生命力的产业经济。2005年1月，O CT当代艺术中心进驻创意文化园南区，在几年后与何香凝美术馆、华·美术馆共同组成了华侨城“黄金艺术三角区”。华侨城创意文化园也成为深圳创意园区的成功典范。目前，北区改造建设也正式开园，华侨城创意文化园仍在推进的升级改造中，将会有更多元的面貌呈现。 
      蛇口南海意库
      三洋厂房位于蛇口海上世界太子路与工业三路交会处，当年面临“厂房改造、产业置换”，招商地产决定对其进行功能改造并将其更名为“蛇口南海意库”，希望变成创意产业的科技园区。目前吸纳了一批颇有个性的创意研发公司入驻。一楼多间创意铺位，吸引蛇口居民生活休闲。 
      F518时尚创意园 
      F518时尚创意园所在地原本是西乡街道劳动社区的一大片旧厂房，经过改造之后，这里变成以时尚创意设计为主的文化创意园区。其中一期占地6万平方米，建筑面积达14万平方米，由前岸艺术酒店、创展中心、创意前岸、艺品藏廊、品位街五大主题区及12000平方米的停车场、10000平方米的公寓配套共同组成。 
      ■ 香港改造计划 
      活化历史建筑，为市区和市民带来最大的效益 
      香港发展局推出的活化历史建筑伙伴计划于2008年2月、2009年8月及2011年10月分别推出计划的第一期、第二期和第三期。 
      把历史建筑再利用，赋予建筑物可持续的新用途，为社区和市民带来最大的效益。这样的保护措施实施以后，一些历史老建筑旧貌换新颜，融入了现代都市生活之中。 
      “活化计划”在运作模式上并非单纯的依靠政府行为或者干脆交给市场运作，它采用政府与非政府机构共同合作的模式，并在其中加大公众参与的力度，是一种名副其实的“伙伴”式的运作方式。而前水警总署的改造计划是迄今为止全亚洲最大的古迹“活化”项目，并且是香港历史上首个批出给私人发展商营运的法定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