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是在他方吧!”
——米拉-昆德拉
“机制于是就由下述因素组成的:可见性之线、发音线、力线、主体化之线、分离线、劈开线、断裂线,这些线纵横交织,彼此缠绕。”
——德勒兹
建筑历史学家斯玛苏(August Schmarsow)提出观察者的身体是体验空间的本源,他的理论不但与尼采将建筑与事件、身体通过感情联系起来的观点接近,而且接近数学家庞加莱 ,后者在《科学的方法》中提出我们将自己的身体视作丈量的工具【图1】,以此建构空间——不是纯粹几何的空间,而是属于“本能几何”的空间。进一步,斯玛苏认为身体的运动同样也是建筑的本质元素。

图1
进一步,斯玛苏为所有视觉艺术设立了特定的轴向尺度和特定的创造性原则。因此,雕塑受控于解释形成身体比例方法的垂直轴;绘画与水平尺度和对称原则有关;建筑与深度相关,创作原则是韵律,我们的呼吸、心跳、韵律感的运动形成了这种美学。1893年,斯玛苏写到:
紧挨着垂直线条,我们的居住空间因为身体的位置被定位为上下、前后、左右,对于自由运动最重要的方向定位就是:前方。因为我们的视觉,眼睛的布局和位置,决定了深度的尺度。对于观察主体,自从我们习惯于向前看和走,尺度变得十分重要,因为它描述了我们在限定空间里的自由运动。
在关于身体认知空间的理论中, 斯玛苏有类似现象学的感知空间的观点,胡塞尔(Edmund Husserl)认为一切空间感都源自运动,物体的运动和“我”的运动。 他不仅仅提出众所周知的观察者的速度影响空间的体验。开车或骑车与我们走路或驻足对街道的认识是不同的。随着速度增加,空间窄化,成了我们面前的窄巷,弱化了我们对后及外的感觉。
胡塞尔认为,身体是我们空间感的源泉,可以以解析几何方式在三维空间里具体化。他假定万物都在我前面,除了我的身体,因此身体是Nullpunkt,空间的0坐标:“我是事物的中心,身体是原点。”胡塞尔在此区分了生命体(lived body)和物质体(physical body)。
进一步,胡塞尔提出Nahsphgre的概念,其构成了主体中心的世界,运动感觉在此起主要作用。我们的运动,比如视觉交叉,使得我们能够了解物体的空间位置。在后期论文中,胡塞尔应用漫步来解释笛卡尔的无穷连续空间。漫步中,胡塞尔写到:
我的肌体这样组成自己:通过他与自身关系的有机地、运动化地组合,伴随着“我伸展手臂”、“我转动眼睛”,“伴随着眼珠在眼眶中的绕动”。感觉运动和空间运动通过联系交融一体了。
一旦身体被视作Nullpunkt,我们就可以从一个内核世界推广至笛卡儿的无穷连续空间。胡塞尔解释到:【图2】

图2
我的身体、比方“手”的空间动作——摇动,在身势学中,被视作身体运动的具体表现,然而他不是作为空间运动的表现,而是运动中确定相对位置的指向。
虽然,可动的身体是我们认识抽象、同质空间的源泉,胡塞尔认为我们的身体不完全遵照空间认识。外部空间是同质的,即使它在许多方面表现出方向性,生命体的运动将这种同质性打碎。
在OMA的bibliothbque Jussieu项目【图3】中,运动如何体验建筑的原则得到充分阐释。图书馆就像一座垂直的、叠加的地景,由道路和天井组成的校园达到高潮。没有将楼板分离出来,Koolhaas折叠起水平面形成连续的道路。楼板巨大的立面不是水平的,而是弯曲的为各层之间的连续提供通道和视觉联系。因此,不断变化立面的路径形成了建筑漫步。尺度是巨大的:一般,楼层间的距离是7米,因此,内在功能(书架、家具到储藏室和封闭的办公室)不会超过2.5米,这些相对是不重要的。设计师将折叠平面比作城市,将图书馆元素比作单独的建筑。因此,路径变成内在的林荫道路,“参观者变成了波德莱尔式的闲荡者,被都市场景诱引着。”林荫道隐喻了超常规的元素,比如广场、公园、纪念性台阶、咖啡馆、商店、等等。实际上,这个设计超越了图书馆的初衷。建筑师强调,因为纪念性的尺度,“方案可以不断变化,不考虑建筑的限制。”不过,他们依然定义建筑“一个平静的背景,生活在其上尽情表演。”路径并不中立。建筑手段引发了活动,比如倾斜平面使得人们必须保持运动。

图3
另一个较小规模的漫步建筑的例子是UN Studio1993-97在HetGooi的Mobius住宅。 这个住宅包含了人24小时起居、工作、睡觉的一个循环。空间组织考虑两个人如何既生活在一起又可独立分开,两条缠绕的路径在共享空间相遇。两个实体拥有工作轨迹又分享某些特定时刻,也许在特定点调换身份,这一想法使得建筑和结构具体化。Mobius图示【图4-7】决定了材料的选择,使得建筑从Corbusian的漫步进入更高境界。在Mobius带里,内部变成外部,反之亦然,因此立面变成内墙,玻璃、混凝土在方向变换时互换位置。结构在对立的两面振荡转换:内部和外部、工作和休闲、承重和不承重。这种流动综合体提供了令人吃惊的视野:可以同时看到建筑的内部和外部。如何在建筑中使用Mobius带很困难。Mobius带是只有一个表面。为了将其在有实际功能的房屋中应用,必须要闭合某些空间,并且要考虑重力, UN Studio很推崇模型制作。因为三维模型,可以精确模拟Mobius带。Gerald Harnett,Florida大学的数学系教授,和其助手在Boca Raton, Florida的科学公园为孩子们设计了Mobius攀爬玩具。这是64个不同三角形安在17个管子里的结构。

图4
在Berkel的房子里,Mobius带的数学模型不是原样照抄于建筑,同样可以找到建筑语汇:灯光、楼梯和人们穿过房子的路径。建筑师这样解释:
虽然Mobius图示找到了延续和轨迹的表达,但将其转变为建筑需要做些改变。这个简单、借鉴的工具只是钥匙。连锁的线形成了建筑外形的组织方式,但这只是开始,概念建筑是演变的过程,最终得到释放。图像将建筑从语言、解释和意义中解放出来。

图5
运动是一个分解和重组的身体过程,是一种成型和变型的身体过程,它是“根茎式“的,四处渗透和延伸。因为身体在建筑中的运动,或者说建筑在身体外的运动,使得空间前后、左右、上下、内外的区分瓦解。建筑物从纪念碑式的惟我固定形象,转向流动的、变化的、灵活的、非稳固的、不停地增殖、展开的草根式线状架构图型(Diagram)。身体与建筑拉开一定距离,身体以一种超然的态度提出了他的运动需要,而建筑也以一种迎合姿态提供了暧昧的内部空间。建筑依然是建筑,我也依然是我。

图6

图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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